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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2 / 2)

拓跋山月皱眉,此时就算他们一齐逃跑都不见得安全,更何况单人行动。

“比莫干就在这附近没有撤离,我要去找他。你去找九王的军队,或者找到不花刺,让他们带着人来这里。”

“我去找二王子,”他提出异议,“这里不安全。”

“没什么不安全的。至少我们知道了这里有多少个敌人,但还不知道路上会碰到什么,相较而言,未知的才更可怕。况且比莫干是我弟弟,由我去找肯定比你快多了。”吕千阳说服了他。

“那三个人会去叫支援,你得快点回来,要是晚了,就只能祈求盘鞑天神来救我了。”

离开前大王子笑着对他说,不详的火光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显得格外温暖。他的语气是轻松的,似乎完全信任自己的手下,没有想过若是没能赶回来他的结局会是多么凄惨。

“定不辱命。”

他垂头向大王子保证。

拓跋山月的背影被风吹散在赤红的光里,吕千阳收起了笑,眼里的轻松被担忧代替,顺着呼救的方向一寸寸搜寻。

他不能大声问询,不然势必会被敌人察觉,年幼的二王子也知道这点,呼救的声音断断续续,给他的寻找增添了不少难度。

思量再三,他将手掌合拢放在嘴边,轻轻吐气,清脆悠扬的哨声从掌心围合的空间里传出。这种像极了鸟鸣的声音是他与吕守愚的暗号,小孩不舞刀弄剑的时候就喜欢躺在草原上看鸟从天空飞过,相比威猛英俊的鹰,吕守愚更偏爱行踪固定的水鸟,看它们静静地漂浮在湖面上。吕千阳就专门去学了水鸟的叫声,偶尔能把这些小动物勾引出来逗自家弟弟开心。

狼骑兵生活在雪原,不可能听过温暖地区的水鸟的鸣叫,所以他们不会察觉其中的异常。

右前方传来相似的鸟鸣,穿透力极强,像是回声,也像是幼鸟对亲鸟的应答。

吕千阳快速确定了吕守愚的位置,压低身形,像只草原鼠一样灵活地越过了障碍物,来到一片昏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倒下的框架间响起。地面有一层薄薄的泥土,间隔着有一些碎裂的陶片和玉石,一大一小两只手在地上摸索,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彼此手腕上系着的豹尾。

“哥哥!”

不等确认,小孩就叫出了声,瞬间的惊喜突破了理智,无疑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吕千阳立即反应过来,手腕一收将小孩卷进破布之下,让他抓住自己的腰带挂在身上:“抓紧了,比莫干。”

“把我的筒子甲解开,然后穿到你身上。”他吩咐吕守愚。

“那……哥哥呢?”

“别担心,我可比你灵活得多。”

吕守愚没有被他安慰到,低落地收紧了手指。他明白了自己刚才发出声音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他毕竟只有几岁,就算再懂事的孩子也不可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抱有冷静的情绪,但他还是感到了自责。因为他的大意,哥哥不得不把求生的机会更多地让给了他。

“既然有了盔甲,就帮我看着身后吧,白狼在夜晚还是很容易分辨的,”吕千阳考虑到小孩的心情,揉揉他的头,用布置任务的方式减弱了他的消沉,“你要成为哥哥的眼睛啊。”

吕守愚打起了精神,从破布中扒拉出一道缝隙,一双眼睛尽力观察着后方。

大火烧毁了帐篷,残存的火光却提供了照明。吕千阳朝着火焰更旺盛的地方跑去,那里的人一定更多,不管是敌人,抑或是青阳的士兵。

他们奔跑的方向传来高亢的马蹄声,但按照吕千阳的速度无法如此快地接近主要战场,那么只能是那些士兵在向这边移动,是拓跋山月找来的军队!

吕千阳松了口气,却不料腰间针刺般疼痛,小孩的手紧紧地抓紧了肉里。

吕守愚颤抖着声音说:“白狼……白狼追上来了!”

这是他头一回面对这样凶猛的大型肉食动物。

白狼团作为朔北部最强悍最危险的军队,由追随在朔北部主君身边的数千名乘巨狼的武士组成。朔北部的骑兵将从虎踏河以西的雪原上捕来的白色雪狼养大,当成坐骑,称为狼骑兵。

而作为这一代狼骑兵的统帅,朔北部主君、楼氏家主楼炎?蒙勒火儿?斡尔寒则被尊称为“狼主”。

朔北部人有训狼的能力,他们中优秀的年轻人从虎踏河以西的雪原上捕捉雪狼,从小养大做为自己的坐骑,跟随在主君的身边,成为狼骑兵。由于食物来源与一般草原牧民不同,狼骑兵死后骨骼会慢慢泛出一种古怪的苍红色,因此他们自称为“红骨的勇士”。

狼骑兵使用铁链控制白狼,他们没有制式的盔甲或者武器,所有的装备都是四处劫掠而来,样式不齐质量不一,武器可能是刀、斧头或者锤子,穿着的可能是自制的简陋皮甲,或者是抢来的防具。有些时候根据作战目的不同,也会携带一些做工不精的投矛。

就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腥臭而腐朽的气息如山般向他们压过来,接近两人高的白狼极速逼近,呼吸之间就将距离缩到了最短。

狼喜欢落单的猎物。

吕守愚闻到了野兽的味道,他瞪大了双眼,几乎看到那白色巨兽凸出的长吻上遍布的疤痕。它的毛发看上去是灰黑色的,上面打着结,石子或其它细碎的东西夹杂在里面。铁链束缚了它,锈迹斑斑的长链从脖颈处开始向后背延伸,终点落在了一个赤裸上身头戴盔甲的男人手里。

黏稠的鲜血从巨狼嘴角滴落,掉下的块状物体是人类的残肢和内脏碎片,冲天的臭味让吕守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它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咕噜声,凶利的犬牙呲出,这是进攻的前兆。

吕守愚惊恐地大喊:“躲开!”

就在白狼那张深渊巨口闭合前,吕千阳一个翻滚避开了撕咬,但也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向掩体跑去。

尽管自己连滚带爬,他仍然留了一只手护住吕守愚。

小孩面无血色,呆愣地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巨兽,他感受到野兽嘴里呼出的热气,白狼的口水喷到了哥哥的背上,味道像极了夏天里被连续晒了三天的动物尸体。

他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别怕,比莫干……我是你最后的屏障!”

吕千阳的嗓子也在发抖,他的喉咙干得像在冒火,用尽奔跑间仅剩的空气说出这句话。他还拿着弓和刀,这是他全部的武器。

白色巨兽举起了前爪,利爪切豆腐一般切开了人体组织,留下一道从肩头到腰侧的可怖伤口,炭火一样灼热的鲜血喷洒在小孩的脸上。

体温,全身的力气,还有思绪似乎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吕千阳脚下一软,直直向地面扑去。

吕守愚无法发声,内心却在尖叫。

不!不!不——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兄长在接触地面的前一刻用手臂和膝盖为他撑出了一片空隙,然后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像一块坚实的盾牌。

泪水从眼眶不断涌出,顺着他的侧脸流到地上,和兄长的血液汇合。

狼骑兵收拢了手中的铁链,巨大而狰狞的巨斧高高举起。

他绝望地睁大了眼。

他要记住这张脸。

反射着火光的斧头即将落下。

黑色的箭矢刹那间洞穿了狼骑兵的脖颈,他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落。失去了控制的白狼慌乱了极短的时间,就是这点时间让更多箭矢破开气流,准确无误地射在了它的身上。不过,特制的铁箭产生的威力还不足以置它于死地,一道刀光随即接上,斩下了白狼的巨大头颅。

刀的主人蹲下身,将大王子小心地抱在怀中。

几声马蹄随后赶到,不花刺和拓跋山月翻身下马,同样围了过来。

“叔叔,你来得刚好……”

虽然虚弱,吕千阳还是说了句话,他给了一旁的两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抓起吕守愚的手:“带比莫干……去……安全的地方。”

“叔叔”,也就是青阳的九王,吕豹隐·厄鲁·帕苏尔,抓住了他的手:“别动,这不是你现在考虑的事情。”

“呼延、不花刺,为大王子包扎,鬼弓第三小队负责保护二王子,所有人尽快转移到金帐附近!”

九王所统领的虎豹骑是精锐中的精锐,鬼弓这一特殊的编队也隶属于他管理,由于铁血的治军方略,这无疑是一支强大且忠诚的队伍。

黑色的战甲们快速地行动着,就像是黑色的群山不停变化,吕千阳很快处理好了伤口,但依旧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着脸。

九王把他护在怀里骑在马上,四周是严阵以待的骑兵,他们全副武装井然有序,一行人走过成为灰烬的营地,如同一条流动的黑色河流。

“母亲还好吗?”吕千阳有点困,昏昏沉沉地靠着叔叔宽厚的胸膛。

吕豹隐沉默了一下:“……不太好,大阏氏受了惊吓,目前有些发热。”

“铁由呢?”

“很健康。”

吕千阳一个个报着人名,吕豹隐也就一个个回答他,从他的姆妈、两个伴当到帐子里的奴隶,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失踪”或者“被狼吃了”,渐渐地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问话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

吕豹隐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尊贵的亲王长长地松了口气,趁被大氅盖住的空档摸了摸大王子的脸颊,想象曾经他的蓝眼睛充满神采的样子。

等他再醒来,一切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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