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的员工有没有事,”顾世观脚步匆匆,细细扫过他全身,确实见没受伤,精神状况也不错,便放下心来,“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做老板的还会送员工回家吗?”
“今天特殊。”
他不讲怎么特殊,只说这一句便要宴玖赶紧跟他走,他回想到刚刚的经历仍觉得心惊肉跳,差那么一点点,宴玖就会死在他眼前。
“不急着走,”宴玖沉沉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玩笑,“这里好像闹鬼。”
顾世观愣了下,有些艰涩的开口,“如果真的有鬼,你怕吗?”
41
“今天或许会发生恐怖的事,听话,我送你走。”
宴玖不容置喙,“你身上有鬼吧,给我一只。”
“你”顾世观张了张嘴,没有否认,手指微微颤抖着,打了两次火才点燃烟,他深吸一口,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滋味,缓了半晌,才问到:“你记忆恢复了?”
“你觉得我失忆了?”他反问。
顾世观蹙眉,思绪乱得一塌糊涂,烟已经燃到尽头,火焰烫到了他的指尖,他捻灭烟蒂,对着宴玖摇头。
“我有鬼,但我不能给你。”
他毫无情绪波动,好像被拒绝的人不是他,反倒是顾世观有几分扭捏,对他解释起来,“世上有三种鬼,一种是真正的鬼,另一种是鬼物,最后一种,则是像我这样不人不鬼的存在。”
他的话音刚落,宴玖看见顾世观灯下的影子动了,它变成长长的一条,从顾世观的脚下一路延伸过来,直到逼近他。
宴玖察觉到危险,退后一步抵到洗水台,冰冷的大理石贴在他的腰间,令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抖嗦。
长生的秘密就在这里吗,活下来的并非是人,而是鬼?
或许是太久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了,顾世观竟难得话多起来。
“在我小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件诡异之物,它预言我会爱上一个人,这场预言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诅咒。”
“再长大一些,我遇到了我的神明,但真奇怪,他与预言书上的名字对应了,预言书不是开玩笑的,我变得分不清这是爱还是诅咒。”
预言书?
便是那张人皮做的病例吧,那时候也是顾世观塞给他的。
难怪顾世观没有相信他是神明,要不是顾世观大发善心愿意让他走,恐怕他熬到死顾世观也没有向他许愿的必要,毕竟预言书比他厉害多了。
顾世观的影子倏地缠入他的影子中,他动不了了,只能直愣愣地盯着顾世观。
“最后,他消失了,几年后再次见到他时,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与此同时,我发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人在找他。”
他突然笑起来,仿佛喉咙间含着几块玻璃碎片,笑得极尽疯狂又扭曲。
“宴玖,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影子抽身而退,顾世观往后退了两步,像是不想再吓唬他,“现在,还不想回家吗?”
宴玖眨了眨眼睛,面对顾世观的坦诚反倒是畅快地笑了,只觉得顾世观生来就是克他的,怎么能在他即将触碰到真相时,却要他离开。
“我也可以这样吗?”他指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影子。
“不可以,至少我没有遇到过两只完全一样的鬼,”顾世观见他实在好奇,多劝了一句,“像我这样并不是好事,鬼的能力用多了会暴动,也许有一天,我会死于厉鬼复苏,变成真正的鬼。”
原来如此,拥有鬼的人已经不能算正常人了,所以他不会老去,看似长生了,实则时刻面对能力使用过度带来的厉鬼复苏问题,一旦鬼在身体里复苏,就会变成真正的鬼。
不过只要克制能力,就是永生了,难怪这么多有钱人都去投资火焰基金会,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长生呢。
“鬼随时会过来,在没有找到杀人规律前,记得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它会优先攻击我,你能相对安全。”
面对宴玖略显疑惑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往外走去,“鬼和鬼是会互相吸引的。”
嗯,这勉强算是永生的代价之一吧。
宴玖踱步追上去,“你不知道杀人规律?”
“我又不是它亲戚,我怎么会了解它。”他摊手,还有心情开玩笑。
“要不要去天台看看?”
顾世观挑眉看他,“急着去送菜?”
他被呛了一句,也不恼,转而问道:“那预言书呢,没带吗?”
“哦,被白奕玩坏了。”
他说得实在轻松,居然把这当成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宴玖实在没法想象白奕这么温柔的人,竟然会是科学狂人。
随后他很快把这点波澜抛到脑后,整合了自己的线索同顾世观一起分析,“在下班时间段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的,这几天死人基本集中在上班下班高峰。”
顾世观疑惑地皱起眉头,“不,跟时间没关系,鬼杀人不讲时间,只看有没有触犯杀人规则。”
宴玖点点头,苦思道:“那就是在早晚高峰容易做的事”
他想起黄组长,这是他唯一有过交集的死者,他死之前明确说过要回家,但是下楼之后又回来了,所以问题很大可能出在楼梯。
事实上,早晚高峰确实会有很多人着急选择走楼梯,得调查一下死者是不是都在当天走过楼梯。
42
宴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顾世观,顺便说起自己要去保卫室查监控。
“何必这么麻烦。”
顾世观朝他招手,引着他去自己的办公室,在电脑前快速输入了一连串代码,监控视频便通通接入了电脑。
宴玖只讶然了一瞬,便自动合理化了顾世观竟然还有黑客本领这件事,毕竟活了那么久,学会点手艺也正常。
和猜测的一样,死者全部走过楼梯,并且监控视频中能看到下楼梯的死者都是走了几步或几层后折返上楼,期间都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而上楼梯的死者都在本该停留的楼层没有停下,一路走到天台跳了下去。
看来就是那几步要了命。
走过楼梯的那么多人,偏偏死得是他们,为什么?
顾世观猛然按了暂停键,指着屏幕上宴玖的脸,转头看向他。
宴玖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心虚地移开视线。
“不解释一下?”
他含糊其辞,“怎么,犯法吗?”
顾世观的瞳孔冷静到异常,全然不见怒意,却是另一种癫狂,“下次打电话给我,我陪你。”
顾世观的回应倒是超乎意料,宴玖一连串的恶语只能堵在喉间,软化成了乖巧的一个“哦”。
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顾世观,“电话。”
顾世观心领神会地将自己电话存入手机里,并且毫不客气地备注成男朋友。
绿泡泡弹出提示,他看到柳子通发来消息,微抬眉梢,似笑非笑地瞥向宴玖。
“怎么了?”
他刚问完,顾世观倏地踹了他一脚,在他摇晃着跌倒时将人揪入怀中。
宴玖岔开腿坐在他的左腿上,搭着他的肩稳住身形,脸上还摆着莫名其妙的神情,顾世观看了好笑,锋利的眉眼刺人,语调缓慢却十分沙哑,“还敢问。”
“?”
他见宴玖仍是不明所以,不肯罢休地追问,“我跟柳子通,你到底喜欢谁?”
“他说什么了?”宴玖的声音很平静,面对顾世观带着颤音的质问,却显得像是无关紧要的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顾世观额角的青筋暴起,但他仍旧再忍,“我要听答案。”
“不是你们两个,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说得轻巧,顾世观的视线死咬在他身上,随着话落一手揽住宴玖的腰侧,力气不算太大,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尾椎骨变疼起来。
“早知道弄死那个绿茶了。”顾世观咬牙切齿地小声言语,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差不多就放开我吧。”宴玖拍拍他的肩,试图起身,却被顾世观带着点浅笑的表情盯得发毛。
还不如不笑呢
他吞咽下口水,有点后悔说了实话。
“我可以接受三人行。”
宴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的自尊心呢?”
“那做情人也行,我们偷偷的,不让他知道。”
宴玖一时间都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下颌蓦然被抚摸着,他抬眸,与顾世观的视线交汇。
“是你叫我做你男朋友的,”他在宴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再一次开口,“我们又没有分手。”
他想辩解自己认为那些只是做梦,梦里又不用讲道德,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但现实里他总不能脚踏好几只船吧,虽然他跟白奕目前也没有确定关系,只是做过爱罢了。
还没来得及张口,被顾世观猝不及防地咬破了下唇,血珠在两人的唇间流淌,宴玖分不清这是顾世观的埋怨还是报复,亦或者仅仅只是不想让他开口。
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真的对吗?
明明伸手就能推开他,宴玖却只是安静坐在他的腿上,任由顾世观发泄似地咬开他的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最终顾世观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他的脖颈之间。
“亲爱的,别想甩开我,做鬼也跟着你。”
锁骨被烙上一个吻痕,刺痛之中还伴随着心跳的加速,犹如诅咒般的话语却听起来不像玩笑。
“疯子。”宴玖点评一句,突兀地笑了。
顾世观递来手机,将宴玖的右手牵起,“我看你回。”
【柳子通:我的西装外套,记得还我。】
糟糕,落在白奕那了。
【宴玖:赔你新的。】
柳子通在宴玖发送了消息之后立马回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
【柳子通:可以,明天休息吗?】
【宴玖:休息。】
【柳子通:那一起去买。】
顾世观夺走手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明天加班。”
“喂,凭什么要加班?”
43
“真要加班?”宴玖不认命地再次追问。
“跟我约会的话就不用。”
宴玖点点头,“那明天一起吧。”
顾世观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他还未开口之前,宴玖倏地起身靠过去取回手机,两人额间相贴,呼出的热气蒸腾在对方的脸上。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三个人一起。”
“行啊。”
他虽然笑着,但看起来已经生气了,后腰被环住,宴玖不得不倚靠在他胸前,顾世观的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缓慢游走,最终停在他的乳尖,不疾不徐地蹂躏着,隔着粗糙的衬衫布料,被触碰到的刺激感逐渐强化,全身都忍不住地微颤。
细碎的吻从宴玖的耳廓一路向下,最开始的两颗纽扣被撕开了,刚刚咬破的锁骨处再一次被咬上,突然而来的刺痛让宴玖的身体往后仰,两人的身体越加紧密贴合,抬起的纤细脖颈像是任人采撷。
顾世观在这一刻松手了,宴玖惊呼着攀上他的肩膀,对上男人皎洁的笑眼,“该办正事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的屁股被顾世观拍了两下,这是叫他起来的意思。
宴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鼓囊着的裤缝,被中途叫停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撩了一把散漫的刘海,气笑了,从嗓子里堪堪挤出几个字眼,“算你狠。”
“这么想要?”
他知道顾世观想听什么,但他偏不给,紊乱的喘息在片刻之间平复,他盯着显示器,把渴望翻卷着抛到脑后。
“出事了,你看。”
宴玖指着监控中的一个男人,他本该去厕所的,却在靠近洗手台时的位置猛然扭头走向了楼梯,因为实在做得突兀,被宴玖一眼发现端倪。
顾世观挑起眉,“看来鬼成长了,除了楼梯其他地方也不安全了。”
这个男人走到了最顶层,天台是没有监控的,此后他们就看不见了,紧接着窗外掠过男人的身影,就像一只断线了的风筝,急速下坠。
楼下又是断断续续的尖叫,慌乱的脚步声和救护车接连而来。
宴玖的声音依旧冷静,只是失去了往日的温度,“死得人太多了,警察会调查的。”
“别担心,火焰基金会的能量很大,会压下去的。”
他缓了一下,想起护士长曾经说过,火焰基金会汇聚了大量的天才,最有权力的政客,最顶级的富豪,世界上的话语权基本都掌握在他们手中,难怪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诡异事件,不是不存在,是不被普通人知道。
“这几天下雨,楼道很湿,而洗手台是我刚刚弄湿的。”
顾世观点头,忍不住猜测着,“跟水有关?”
“我为什么没事?”他皱起眉,“真跟水有关的话,我的尸体早该凉透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监控能看到鬼吗?”
“不能。”
“去洗水台看看,它应该来过。”宴玖没有等顾世观的回应,自顾自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门口站着一位漂亮的女编辑,她端着咖啡,见他衣衫不整地从顾世观的办公室里出来,锁骨上甚至还有一个带血的牙印,惊讶的瞳孔逐渐放大。
宴玖的目光开始涣散,不用想就知道一会儿两个人的八卦能传得满天飞。
“咳,这咖啡真好喝。”女编辑欲盖弥彰地说了一句,忙不迭地跑了,明明穿着高跟鞋,却能跑这样快。
顾世观扣住宴玖的肩膀,将人调转了方向,“厕所在这边。”
“我觉得还能挽救一下我的风评。”
顾世观却没有半分心软的意图,“她又没想错。”
你真是来克我的,宴玖剜了他一眼,按照计划继续走向洗手台。
“它来过,空气里有一股尸臭味,”顾世观在洗漱台前猛然停住脚步,“或者说,它还没走。”
“你是狗鼻子吗?”宴玖深吸了几口气,却是一点味道都没闻出来,“闻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