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见他冷着一张脸,眉头紧蹙,不由得试探道:“澜之,这沈二小姐的性子虽泼辣了些,但也是那沈观月无礼在先,你别往心里去。”
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她这性子,泼辣二字已算抬举。”
孟朝闻言,顿时打趣道:“也是,那沈观月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她便与人动手,没有半点容人之度,怎能做李家少夫人。”
李鹤珣闻言,眉眼更冷了些,“沈大小姐赤口毒舌,与黑刀也不逞多让。”
黑刀乃是大理寺的一条看门口,平日见人便吠,因此遭了不少教训。
孟朝颇为无语,他不再婉转,径直问道:“澜之,此女你可满意?”
若李鹤珣不喜欢,他便想想法子替他将婚约退了,如此这般,李家总能承他的请。
但似乎与他所想不同。
片刻之后,李鹤珣沉吟道:“仍需教导。”
虽不满,但这婚事依旧作数。
孟朝惊讶李鹤珣竟没提退婚一事,方才的一幕幕他都看在了眼里,以李家严谨的家风而言,李夫人定不会喜欢沈观衣。
而李鹤珣向来克己复礼,比他父亲还要一板一眼,他如今全都瞧见了,竟不愿退婚,为何?
孟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半晌后幽幽一叹。
罢了,此女嫁去李家,也算间接对他有利,既李鹤珣并不曾动过退婚的念头,他也无需多事。
方才见那女子朝着这边走来,想必皇姐已经吩咐过了。
孟朝自知与赵玦不便留在此处,便以还有要事为由,带着赵玦从凉亭后面离开,临走时回头望去,正好瞧见沈观衣慢吞吞的走来。
凉亭离沈观衣所在之处不远,寥寥数十步,便能瞧见将两处隔开的巨石。
沈观衣知晓李鹤珣就在里面的凉亭之中,但她不知为何,离的近了,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来。
上辈子,她在什么都不知晓的时候被公主骗来了凉亭。
她那时当真以为扇子丢了,没曾想刚入凉亭便瞧见了李鹤珣。
算起来,那应当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冠绝上京的李大人。
他身量很高,脊背挺拔,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衫,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稳重自持,逼的人难以直视。
她那时压着心底的慌张,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甚至有些不敢看他,但仍旧鼓起勇气,露出她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我见犹怜,“大人对我不满意吗?”
李鹤珣五官精致,眉眼温和,他与宁长愠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模样长得最好的。
他侧身看向她,狭长的双眸中,瞳仁漆黑,可他眼底的情绪却犹如浓墨重彩,翻腾盘旋,最终化为沉静,低声道了一句,“没有。”
当时她本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却连李鹤珣的一眼都抵挡不住,仿佛她所有的小心思在他跟前都无所遁形,吓的她连忙低下了头,惶恐不安。
或许是那一眼令她记忆尤深,所以后来她在李鹤珣面前从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总是战战兢兢,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怕他察觉自己与宁长愠之间的苟且。
她看不懂李鹤珣这个人,更不明白他看向她的眼神为何总是沉静又汹涌,像是风平浪静的波澜下压抑着惊涛骇浪。
但好在李鹤珣这人长了眼睛,知晓她好看,所以后来她似乎也没怎么引诱,他便成为了她最好的护身符,任她驱使。
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李鹤珣不曾对不起她过,甚至可以说待她极好。
沈观衣回过神来,从巨石中间的小道穿过,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立于凉亭之中的男子,衣衫妥帖淡雅,不像其他世家子那般贵气逼人,但却别有一番独属于他自己的文人风姿。
如她记忆中的人一般无二。
她缓步朝着李鹤珣走去,轻声询问,“公子可有瞧见一把云扇。”
李鹤珣听见声音转头看来,正好对上少女澄澈无害的眸子。
他心下略微惊愕,她怎会来这处?
沈观衣此时离他不过三步之遥,与方才高高在上的俯视不同,像是远处本就惹眼的景色突然近了些许,此时才知,方才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李鹤珣浅浅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冷淡道:“没有。”
沈观衣心中讶异,甚至说得上是震惊!
眼前分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何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以李鹤珣的性子,别说往后退了,那周身气度不将她逼退就是好的!
这眉眼分明是李鹤珣无疑,可相比上一世稳如老狗的那人,眼前这个则要青涩鲜明的多。
他眉宇之间是少年该有的朝气,虽比寻常人冷静从容些许,但也能被人看出一两分心思来。
沈观衣压下心中疑惑,决定试探一二。
“怎会没有,殿下说了,她的云扇就是掉在这处了。”说着,沈观衣便大步流星的朝着李鹤珣走去。
两人突然挨得极近,少女馨香入鼻,李鹤珣顿时僵了一瞬,因躲闪不及,被沈观衣捏住了袖子,将他往旁扯了些许。
同时,沈观衣也闻见了李鹤珣身上浅淡的香气,如寺庙中的檀香,宁静悠远,很淡,她却十分熟稔。
沈观衣抿唇,仍旧扯着李鹤珣的袖子不放。
不由得用余光注意他的神情,见他面色愈加冷凛,正欲再靠近一二,甚至想直接一头扎入他怀中之时,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沈观衣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