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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预警含幼年被强迫剧情)(1 / 2)

春天的风越过本不属于它的梦境,带走新绿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飞啊飞,撞到怀涧胸口,又跌落到地上,被身后跑过来的一个男人一脚踩碎,发出干脆的一声消亡。

"哎,同学,这是你掉的吗?"一个悦耳明朗的声音响起,男人从后面拍了拍怀涧的肩膀

他征楞的回过头,登时就清醒过来,眼前一面高大的胸膛挡住了阳光,将怀涧全罩在身体的阴影里,贴的也有些近,怀涧不适的连忙退开一步。

拉开了距离怀涧才匆匆抬眼看去,那人面容精致俊美,一双清澈见底的天蓝色眼睛,傲人的身高压迫感极强。

那人却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显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变成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像狗,怀涧看得愣住,良久没缓过神来,直到男人示意朝下看去,才见那宽大的手里躺着一串钥匙。

老旧的钥匙在手掌上折射出斑驳的光泽

怀涧脸色僵了一瞬,关于它的记忆席卷大脑,衣畔自然垂落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仿佛惊醒,在心中铃声大作。

他抬头怯懦的瞄了面前人一眼,迅速将钥匙抽出来,藏进掌心,低着头吐出几个晦暗不明的词道谢,但太含糊了他自己都没听清,脑中愧疚懊悔的情绪缠住他唾骂,眼框被翻滚的思绪撑的发红,只没再多说一个字的走了。

离去的身影似被抽走魂魄般,仓惶退场。

怀涧的脑袋又晕又涨,里面的东西挣动着要他看看,而理智声嘶力竭的叫他不要想起来。

走了几步,他神经质的突然回头看,视野里还是新春的生机盎然,阳光透过枝桠的间隙撒在路面上,微风徐徐那男生早已不见影子。

"他有急事吧,意料之中,对啊他那么善良,阳光开朗帅气迷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随手帮了一个这么…的忙……"怀涧低头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嘴里吐出的语调沙哑缓慢,带着嘲讽,不知道在骂谁。

心道,这东西被还回来也是命运吧,所以他走出那件房,遇见的新生活也就是上帝让请他浅尝辄止的玩笑,赤裸裸的愚弄的想看他崩溃吗?

怀涧游离在校园里躲着阳光走,踩着影子躲进一条没人的小巷,脱力的坠坐于地面上,手里的钥匙是一种被人类分泌的油脂包裹的恶心质感,滑腻在指尖仿佛散发着独属于与它有关的腥臭,这把钥匙应该被他扔掉啊。

这种生活就应该逃离啊。

可他又回来了,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推开门,他身上衣服皱贴在消瘦的身上,头发是一种反光的油腻质感,待那个身影凑近还会闻见泛上来的臭味。

"水水,自己在家玩什么呢?"

幼年的怀涧蹲做在客厅的地上,听见他的声音就放下手里的画笔抬头看去,微微长的发帘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纯真和信任,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男人的笑容,男人伸手将他抱起来,孩子在他怀里弱弱的叫了一声:"舅舅。"

说完就羞怯的双手轻轻推搡着表示想下去,男人听了他的呼喊瞬间激动起来,笑声带着酒精和食物发酵的味道,萦绕着孩子的鼻尖,让他不住的闭气。

男人没管孩子的抗拒,伸手捉住他柔软的小手就往自己脸上扶,怀涧的手里瞬间充满了粗糙但被油浸润的触感,就像他小时候妈妈带他去菜市场,他出于好奇抚摸在脱光毛发的猪皮上。

"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孩子强忍着反感没把手抽回来,转过头看向男人眼里的信任更胜,用掩盖不了眷恋的声音问道。

男人听到的瞬间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似在融化的猪油上浇了一盆冰水般滞塞,他缓缓转头看向别处,空气静了很长时间,久到男孩以为这次的询问也会无疾而终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她又换了一个地方工作,妈妈很忙,水水你还要再和舅舅住一段时间。”

男人表情复杂的深深看着怀涧,透着他与其母亲相似的脸望向那个不可触及的人。

空气陷入短暂的凝固,男人对着怀涧的眼神十分恐怖,像有一条长长的蛔虫盘绕在虹膜中搅动,破出他的瞳孔要钻进他的眼睛里。

“纪菀啊,纪菀,你到底是连亲情的羁绊都不顾了,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男人死死盯着怀涧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语气阴沉憋闷宛若心死的绝唱,他紧紧搂着怀涧,仿佛捉着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捏起怀涧怕的别开的脸与他对视,他要看那双眼睛,他要知道那双眼眸中到底装着谁。

别不开脸的怀涧被迫看着面部狰狞的舅舅,听了那些话被吓坏了,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不住的啜泣起来。

男人听见他唯诺的哭声,仿佛突然被唤醒神智一般,伸手抚摸他的发安抚他。

"别哭了我的孩子,别哭,还有我爱你啊。"男人说着低下头拿干涩的唇去贴怀涧的脸,一下一下的轻啄在他细嫩的皮肤上,呼吸间独属于孩子的奶香味飘进他的鼻腔,这样的味道在纪菀生产时便浸染了他们,纪菀在他身边走过时,能看见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掠过的罗珊留下淡淡的奶香,怀里抱着她咿咿呀呀的孩子,男人闻着这香甜的气味,想这是他们最美好的模样。

窗外一道闪电划亮夜空,伴随着巨大的雷声震碎耳膜,怀涧被吓到慌不择路的缩进男人怀里,那人嘴角旖旎的笑容更胜,看着眼前斩不断的血缘支持,怀里弱小的生命,心中难得寻得一丝慰藉。

泪水凝结在他脸上,慢慢跟随五官的起伏滑落,沾染男人粗大毛孔中渗出的油脂,莹莹剔透的调动着被相接的嘴唇晕开了。

怀涧惊恐的被他按在怀里,浸染酒臭的舌头涌进口腔,肆无忌惮的舔舐他的上颚,乳齿

那个与他有血缘的唯一的亲人,爬在他身上,噬咬他的皮肤,舔着他的唇,满脸温情,痴狂的说:“我爱你。”

怀涧瑟缩在角落里神情麻木,淡色的眼珠涣散的对着虚空,回忆里的细节栩栩如生,那张脸却模糊的无法辨认,直到两日前,那身影再次出现在校门外,在怀涧的瞳孔里渐渐与记忆的形状重合。

不要想起来,不要跟他走,不要与他发生任何关系,不要看他的眼睛。

怀涧独自坐在愈发狭长的阴影里,巷子外的夕阳淹没在稀疏的树丛,耳边时不时有嘈杂的人生在说话,一会是爽朗的女声说"下课吃什么?"一会是个低沉的男声"明天我来接你吧。"

再是导师的碎碎念"你那数据不带单位给谁看的"还有自行车刹车的鸣叫声,砰的关门声,纸张散落的声音,然后有人大喊了一句"挖槽"。

怀涧此时的耳朵不适时的敏感,来者不拒的接受所有声音,嘈杂的信息践踏神经,混乱的塞满脑海,而神经灵敏的识别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并自动放大,一遍一遍的播报:"我爱你",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明明不在身边,怀涧知道这一些都是假的,身体却僵在原地,他的身后明明是阴冷的墙壁,可那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楼住他的身体,那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温热软烂的舌头舔舐他的脖颈,轻轻的开口,低沉沙哑的嗓音如附骨之蛆渗进他的耳膜

"怀涧,我爱你。"

他最不愿面对的,每个夜晚最深层噩梦里的声音,在此刻终于突破了大脑艰难维持的平静,像一只腐烂的鲸鱼突然越出海面,把一切本该藏在深海里的秘密全部随着翻卷的浪花推举在岸上,抬头是烈日,这一切都清楚明亮,真挚的仿佛一捧璀璨欲滴的鲜花,怀涧站在船头,他看着那颓衰的肉山,只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无法触及陆地。

身边浸泡恶臭和烂肉,它开了口,死亡的气息包围怀涧,说:

"我为你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怀涧猛然将头撞向墙面,一下两下,登时血流如拄,血浆埋没了视野,痛感席卷大脑,他用力大到指甲深深钻进掌心,嘴唇被咬下一块摇摇欲坠的肉含在嘴里,腥味占据味蕾,耳边的声音终于安静了,身上抚摸愈发放肆的手也消失了。

怀涧眼皮痉挛抬眼,呆滞的虚空什么都没,那么空旷,他脑子里疼的什么都装不下,太好了。

像是在反复检查印证自己的想法,迟钝的使唤眼球来回摆动在黄昏的暗影里探查,充血的血丝爬满眼白,可惜看的不太清,只道:好疼,好疼,好疼,被痛苦麻痹的心这一刻才宁静。什么都没有。

怀涧嘴角抽搐的笑了出来。

他如获大赦的扶着墙站起来,惨痛占据身体,心却从未如此清明,整个人都有精气神了,眼里闪动着太阳落下后残留的一点余光,久违。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怀涧忽觉自己早上选择穿着外套出门真是明智,不禁抿嘴一笑,伸手颤颤巍巍的解下自己的外套绑在头上,温热的血顺着他精致柔美的五官缓缓流淌,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艺术家失误掉在雕塑上的一滴颜料。

和疾病无关,如果真是那样该有多好,这一定是一副特别艺术的画。

怀涧走的很慢,几乎是在溜达,脑袋的眩晕让他什么都没法想,只关注眼前的风景,这条路那么熟悉,身边的一切却那么陌生,他害怕和别人对视,害怕被别人盯着,所以只要低头埋没在人群里,不被看见就好,他挑着偏僻的路边走边吹风。

"一个星期后就是校园演唱会了,听说最近大热的sharphky主唱手就是咱们学校音乐系的,这次要作为特邀嘉宾上台演唱,据说这次大明星不化妆上台,要掉马甲了!"

“真的假的?那个乐队我听过,歌曲质量挺高,好像还上过美兰戈的提名,乐队成员每次上台不是浓妆艳抹认不出来,就是带着面具,感觉很抗拒让人认识他们啊。”

"啧,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别看这主唱在音乐方面超群绝伦,其实私下经常换女朋友,这次据说是又被甩了,想把重心放校内出风头才决定当中脱马甲的。"

“啊?就是想换女朋友了呗。”

“可不,听说这位情史特别丰富,长得巨帅无比,还是天生蓝眼睛,就是每次谈恋爱都是被甩,不知道为啥。”

“嘶,你说,他会不会是不行啊。”随即就是两个人混不吝的笑声。

怀涧无意间踩断了一根树枝,两个闲聊的女声戛然而止。

怀涧去了趟校医院,校医没在,是个年轻的护士帮他看的,她看到怀涧狼狈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忙招呼他坐好,带上手套轻柔剥开他被血液浸湿的发。

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她看着脑袋表皮新伤叠着旧疤,心里难免不多想,只一脸复杂的包扎,清创,然后犹豫了半天才挑起话头,兜兜转转了半天,才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她可以帮忙。

怀涧看着她对着自己,一脸认真的神色,仿佛能看到她心中的热忱在熠熠生辉。神经不自觉松弛了瞬,心里不禁泛起丝丝暖意,笑着开口:“我没事,就在小巷滑了一跤碰巧撞到墙了。”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没有参与斗殴,也没有被霸凌。”

“好吧”校医将信将疑的应了声,手上动作不禁又轻了几分,皱着眉不放心的给他的脑袋包成了一个粽子。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帮你作证。”

和护士告别,怀涧就顶着这一个诡异的木乃伊造型回宿舍,虽然已经尽量避着人多的地方走了,但不可避免的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被那样看乐子的目光看着,也没有人愿意多驻足一刻,大多轻轻撇过,眼神里带着猎奇的戏谑。

怀涧自觉他们没错,他就像一颗长着巨大疤痕的苹果,先天不足的光照让他畸形的凹陷泛黄,买家拿起他,但一旦翻过面便会被一脸嫌弃的放回去,他就埋没在苹果堆里腐败,味道或许酸也有可能甜,但不那么重要,因为没人愿意品尝他。

他能选择的不多,他犹豫着要不要退而求其次,在烂死前被虫子品尝,又怕选了生不如死,更怕什么都不做,会死有余辜。

到了宿舍,怀涧对着写着525的宿舍门犹豫了很久,终于做足被人类视线审判的心理准备,一把推开门走进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他迟钝的趋势眼珠看了一圈,其他舍友都坐在座位上专心在打游戏,带着耳机,看样子没听见他推门的声音。

怀涧心想挺好,轻手轻脚的摸回自己的床位,轻巧的躺好。

春天温度回暖,怀涧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脑子被发麻的痛觉占据,思绪像断线的珠子散了一地,疼的没心情思考,怀涧就这样安详的享受着片刻和自己的和平共处。

直到背后被热汗润湿,怀涧难耐的翻了个身皱起眉,鼻腔里恍惚间钻进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有人穿着很久没洗过的衣服在他面前绕圈。

怀涧喉头泛起一阵恶心,记忆敏锐的捕捉到和往昔相似的情景,脑细胞任劳任怨的强迫他看那节时光。

自从母亲走后,怀涧就被迫寄宿在和妈妈血缘关系最近的舅舅家。

舅舅在母亲失踪前的形象其实还算正派,不及姐姐惊艳的眉眼在稳重朴实的穿搭下也衬托出一种成熟老谋深算的深沉感。和他吃公家饭的职业可以说是十分契合,29岁的年龄,气质像是39,在事业单位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怀涧关于母亲不多的记忆力,舅舅总很死皮赖脸的缠在母亲身边,母亲算个情感淡泊的人,却也在舅舅很没边界感的互动下没赶他走。

他记得一点那个时候舅舅偷偷给他买饮料,就为了换取母亲最近情感生活的情报。

他会穿着新买的西装陪母亲去酒局应酬,帮她挡酒自己回来趴在马桶上宿醉,然后半夜三更给母亲打电话撒娇叫姐姐来照顾他,这个时候母亲拿着电话的手紧紧握到掌心湿润,什么都没说,也没拒绝。

只是黑暗里低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去叫醒熟睡的孩子,抱着吭吭唧唧的怀涧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母亲家里情况不好,姥爷家暴,家里有三个孩子,每天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殴打下,无法反抗的姥姥只得找娘家借了钱把他们送到学校住宿,尽量避免和姥爷的接触。

由于长期遭受暴力殴打的缘故,三个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沉默寡言和孤僻,年纪最大的母亲最甚,两个弟弟出生还有母亲和姐姐护着陪着。

虽然姥姥已经竭尽所能的避免了,但悲剧从来不会因为人类的竭力弥补而挑这日子降临。

最年幼的弟弟因为学校流感被强制遣返回家,那晚母亲正陪着他写作业,发黄的手电任劳任怨的散发着最后的光亮,模糊光影下的字迹清秀漂亮。

父亲喝酒喝到很晚,母亲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赶紧把桌上的东西呼啦进抽屉里,催促弟弟藏到衣柜里,独自出去应对。

那人还是醉的,他又在发疯,弟弟当时窝在破旧漏风的衣柜里,听着外面母亲被抽耳光的风声声,母亲倒在地上的痛呼,凳子砸在皮肉上的碎裂声,和那一声声减弱的呻吟。

外面的男人用方言叫嚷着“狗*的婊子,不做……死我吗?眼里……我了,我算是……厂子倒了,你就一直恨我!”

接着就是厨房里刀具攒动的声音。

七岁的弟弟哭喊着从衣柜里冲出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浑身是血的母亲,他七岁的身躯把母亲挡的很严实,也阻拦住母亲看向那身影惊恐的视线,他没有回头看她的表情,只一个人面对上扑来的怪物。

像动漫里为了保护孩子突然跑出来挡在反派大招前的母亲一样,英勇的救下最珍爱的人。

姥姥没护住她最小的孩子,她抱着倒在血泊里渐渐流失温度的身体,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反抗,却一切都晚了。

姥爷躺在担架上被从老式居民楼里抬出来,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收到判决书,能下床之后就转到监狱度过后半生。

姥姥因为受到太大刺激,不久后也一病不起

母亲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自觉成绩没那么好,每天上课都在担心钱,学也学不下去,干脆就没耗着了。

弟弟火花那天她从火葬场回来就去学校提交了退学申请,从此更加沉默,低下头不停的赚钱养家。

可能是母亲从小给舅舅的关注太温柔,也可能是是弟弟的去世给了他太多刺激,舅舅从此边一直粘着母亲,就算时间一点点流失,他长到高中生再考上大学也没有改变,像一条七鳃鳗一样咬在姐姐身上不敢放开,缠着她的身体,品尝她的血液。

而母亲虽然面上看着冷漠,却也纵容着她弟弟不合时宜且过分越界的依恋。

就算知道又怎样呢,还是不忍打破这份安宁,弟弟高中的时候母亲去世,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直到她遇见怀涧的父亲前,他们姐弟还睡在一张床上。

这是一个恶心的季节,怀涧记得舅舅会在这个季节喝很多酒,夜里趴在他耳边叫母亲的名字。

她改过名字,之前叫纪晚春。用来姥姥纪念她和姥爷认识的时间,这样的名字让她恶心,家里出事之后她就带着弟弟去改了名字,她改叫“纪菀”,把弟弟的“纪越冬”改成了“纪栎”。

弟弟说以后要做一颗树,给她这株紫菀遮风避雨。

不过他做的太好,把光也遮死,叫那羽翼下的草木都枯败。

母亲不知道是为什么走的,她离开时什么都没留下,只是一个早晨,她按时外出去上班,要说有什么不平常,可能是前一天舅舅喝醉了,留在家里过夜,还有,她第二天走时没有亲吻怀涧。

从此往后的日子可以堪称梦魇,不过怀涧都忘得差不多了,也不能这么说,是他记不起来了,像出车祸失去被撞记忆,醒来脑内只有一点碎片,畸形的肉瘤一样坠在身体里卸不掉,却也不会恶化。

但那个身影再次闯进他的生活,仿佛在日常体检的x光片里看到肿瘤变大,身边代表着大脑的医生笑着说:他病变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保守疗法,优点是不动手术,靠药物控制与肿瘤共存,缺点是,很疼,延缓生命的同时肿瘤不可控。

早晚会死。

第二,激进派,效果立竿见影,直挺挺的从手术室推出来,要么一劳永逸,要么,一具尸体。

你怎么选呢。

医生抬起头,露出一张和怀涧一模一样的脸,空气瞬间凝固,自己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怀涧呆呆的伸手捂住了眼睛,毫无血色面庞被遮挡,无声的尖啸浇灌全身。

心脏里被埋葬在肿瘤中的伤痛复发,攥住鲜活,狠狠的嵌进肉里,刺进鲜血,直至它崩裂。

视线里夜晚的海浪又在翻涌,深色的洋流推举起一把钥匙,怀涧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起来,无月的夜,手里却有朦胧的光,在他瞳孔里反射斑驳老就的款式,那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他曾在这把钥匙打开的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十几年把他变成现今的模样。

他走的时候发誓要和过去的一切断干净,再也不回去,可是现在钥匙在他手心里,他也在收到这把钥匙后下定决心要把它扔了,可它还在他手心里,那个男人吃准他怕人知道,所以在人群中摇动铃铛。

在放学人多时和他打招呼,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大声说:很久没回来了,周末来家里做做。

怀涧僵硬的杵在原地,感觉身边所有视线在他身上汇聚,心想会被看出来吧,只能僵着脸,慌乱的将其塞进口袋,掩藏这段恶心的关系。

那一刻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凝滞,他只能无动于衷的被潮水推回海里,他永远被关在那个房子中,变成等他回家又怕他回家的小孩,一遍一遍的经历屈辱,再犯浑的主动去求爱。

他不想再看见他了。现如今相对客观的视线已经将过去的腐烂看透,明明知道从垃圾房里爬出来有多不容易,此时他已经是大学生了,有自己赚的钱,又怎么好意思自甘降智回那怀抱呢。

“没用的。回家看看。”

钥匙张开罅隙缓缓开口,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听着那熟悉的语调,怀涧仿佛能看到那张脸浮现出来的深情。

你真的有的选吗,你真的会自由吗?

泪水又一次浸湿眼眶,迈不开的脚被回忆灌了铅,就算痛的蚀骨,幻梦还是会与他缠绵,把恐惧捅进他的身体里,吞噬残存的所有感情,疼的撕心裂肺也不会反抗。

自己脱离他,真的能重新开始吗?他的影响也没有完全消失,还是残存于大脑中封尘的神经元,并蓄势待发的等待熟悉的刺激将他们唤醒,

怀涧到头来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想要什么也哑然,眼泪掉了两滴没进枕头,心中凄凉道那我算什么,便没有后文的枯竭了。

"不要,不要,我不喜欢他,不想他,我讨厌死他了,不要靠近,不要再一遍了"

心里有个声音,像是孩子边啜泣着边黏黏糊糊的开口,听起来稚气又童真,内容却又蒙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悲情色彩。

怀涧在床上躺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舍友们三两成群的要去食堂吃饭,自始至终没见他影子自然也没叫他,怀涧只等他们砰地把门关上,躺在床上听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远,才从上铺爬下来。

脑袋躺了一会本该好了点,但没想到躺着的时候相安无事,突然起身又抽痛起来,跟着眼前一黑

怀涧欲哭无泪,步履艰难的下地踏上拖鞋,在桌子旁稀里哗啦的乱翻一通,抽出根烟,细细的纯白烟卷上面包着一条金丝,看起来精致又朴素,被怀涧捏着夹紧嘴里。

明明都说戒烟了,这下可好,直接回解放前,怀涧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顺手从对床桌上拿过来打火机,歪歪斜斜的走向阳台。

窗户只能打开半个,外面的世界好奇怪,光怪绿离的,他看见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闪烁变换,有钱人的生活声色犬马,他们像是被含在嘴里,尝出咸淡,怀涧却站在岸边什么都感觉不到。

烟雾从鼻腔里缓缓倾泻,变成丝丝缕缕缥缈的仙气,先蒙昧了视线,再在眼前散开,更让怀涧此时生出了一种超脱的感受,这世界与他无关就好了。

半夜怀涧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莫名站在树下,当时他刚发现钥匙不见了,不停翻动着口袋。

兜里没有,还是没有,他的心情越来越激动,好像心里郁结的大石头被踢开,不停泵血的心脏瓣膜都鼓动出生气。

“我没法去了,我没法去了。”怀涧心里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因为激动而充血发红,他感受着解脱后的释然,喜悦不自觉从口中溢出来那一抹笑容可能是他进一个月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太好了,不用犹豫,不用选择,不用面对,劫后余生。

眼前场景转换,他面对一个面容混沌扭曲的男人,男人开口:和我回家。

怀涧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欣喜,故作伤感的回答他;我把钥匙弄丢了。

所以回不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么。”

“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

“你让我感到恶心。”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可是我是你的家人,所以我除了爱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面前如乱麻的脸扭曲蠕动,一会凝聚成女人一会分裂蜕变成男人,他们称得上嘈杂的声音如蚊虫嗡鸣般钻进怀涧的耳朵,挥不掉,剪不断。

大脑里牵扯记忆的细胞被缴械,强迫他们联起,在脑海中重建勾勒被分解的烙印。

或许在每次幻境出现前,怀涧都可以装作没发生过,只是听到这些话会幻痛而已,走过自己熟悉的路,记忆却填补破败的网,肉体习惯一成不变,麻木缠住了他,像一只被自己的网困住的蜘蛛。

多可笑,别视而不见。

怀涧猛然惊醒,腾地坐起身,简陋的宿舍床不堪重负的发出巨大一声吱呀,把他吓一激灵,匆匆忙放缓动作,爬下床。

怀涧小心翼翼走到阳台,扒住窗户往外看,今天夜空特别亮,风有歇凉,却没那么干燥,吹动操场的树摇曳晃动,在月光下一片波光粼粼,仿佛在海上航行,正巧他头还在晕,眼前的景区也旋转起伏,漂浮的空气中还可以闻见海腥味。

还有海鸥在叫。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怀涧刚疑惑这动静听起来蛮真的,接着就两眼一暗,眼前的景色被吞下,只剩一片黑暗。

“?什么?”怀涧撩起来眼前的布料,一脸不可置信的探头出去,谨慎的向上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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