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洛尔身心俱疲。
多亏了龙族强健的身体素质，虽然身心俱疲，倒还是蛮有精神。
埃尔森洗过了澡，盘腿坐在了地上。
整个房间的地板上都铺满了柔软的白色毛毯，面前是洛尔亲手送来的金拱门，摆了满满一桌子。
洛尔坐在一旁，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个下午的莫名其妙中。
“那什么。”
考虑了半天，洛尔认为这种情况，还是应该说几句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埃尔森咬着薯条回过头，如果不是洛尔刚被他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洛尔完全不会相信，面前这个看似纤细无辜的白皙美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巨龙。
“我在这儿住很多年了啊。”
洛尔：“他们都说你在希罗勒火山内部钻研魔法。”
埃尔森：？
洛尔：“他们还说混沌派首领的位置要给你留着。”
埃尔森一手攥着巧克力新地，一手捏着辣翅，“胡说八道，火山底能住龙？”
辣翅刚刚送到嘴边，埃尔森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洛尔，接上了下半句话。
“啊。对不起，你们红龙可以。”
洛尔正对上埃尔森的眼神，眼中带着一阵复杂的情绪，“高阶龙族都可以。”
洛尔无法确定眼前的这条龙到底想做些什么。或者说，他完全可以先行判断他是危险的。
无论如何，隐瞒身份，不进行登记报备，就这样隐藏在人类社会中，哪怕只是一条普通的龙都……
“你看我像傻子吗？”
此刻埃尔森看洛尔的眼神倒是很像在看傻子，埃尔森没在意洛尔的表情，继续自言自语着，“也就只有你们那群守序派的老头子才能干出这种蠢事。”
洛尔：……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有的只剩下埃尔森轻快的声音。
边吃饭边哼歌，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洛尔心里偷偷想着，又跟着说：“我回去了。”
埃尔森脸上一阵惊讶，“？提上裤子就不认龙了？”
洛尔正穿衣服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我他妈才是被哔——的那个！！”
埃尔森毫不在意，眼神重新落到了桌子那头的安格斯厚牛堡上，头也不抬地说着，“行吧，我会负责的。那个，帮我递一下那个汉堡。”
洛尔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堵在半空，噎得慌。
最后，洛尔也没被埃尔森真的气死。
武力值比不过埃尔森不说，就连嘴上都讨不着好。
平时洛尔也就只是骂骂脏话，头一遭遇到埃尔森这种没皮没脸着恩威并施的货色。
上一秒还在好模好样地撒娇，下一秒只要洛尔一不留神儿，埃尔森眼里的危险就能化成实体朝洛尔铺天盖地地砸过去。
所以洛尔身上带了几块青紫的伤。
但埃尔森家里金碧辉煌的摆件都好好的。
眼神夹着风刃朝洛尔甩过去的时候，埃尔森连瞄准都懒得描。
他就是在逗他而已。
像是家养的宠物猫见到了趴在纱窗上的知了。
等洛尔从埃尔森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埃尔森的睡相奇奇怪怪，一会把他丢出去，一会儿又缠上来压住他的手腕。
是不是不应该跑去送外卖……
洛尔睁着双眼瞧天花板，棕红色的瞳孔迎着天花板上的浮雕。
这间房子在住宅区的顶层，一梯一户，面积很大。
作为龙族在人类社会的住所，倒是不像其他的龙族那样充满暴发户的气场。
埃尔森似乎对美感有绝对的认知。
房间中充满着奢侈的摆件，随处可见的宝石摆件倒是像极了喜欢亮晶晶的龙族。
可这整间房子的风格却更像一个人类的审美，或者说……是艺术？
洛尔正目不转睛盯着的天花板上，有一整副称得上是艺术的“画”。
像是一座浮雕般巍峨的墙壁，一抬头就看得见。
那画面上有着数以百计的渺小人类，匍匐在孔洞般的坑底。画面上方从角落中落下了一束光亮，披着长袍的巨大的人型生物从洞口探出头来，手中似乎拎着一盏微弱的灯火。
明明是一副未上色的雕刻，可洛尔仿佛能从那些画面中见到战战巍巍的灯火，在上方那一束仿若阳光般耀眼的光芒中也毫不逊色。
埃尔森睁眼的时候，洛尔正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埃尔森伸出手把洛尔的脸扭向了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早上好，小龙崽。”
埃尔森的笑容落在了洛尔的眼底，好像画面中那一束耀眼的光芒。
洛尔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甩了甩头，摆出一副无奈的臭脸说：“我走了。”
埃尔森露出十分虚假的“难过”，换来洛尔一双白眼，和翻身下床的背影。
埃尔森拖着自己的脸趴在床上，看着洛尔站在房门口四处张望着卫生间在哪里的蠢样，笑出了声。
果不其然，又得到了洛尔的眼刀。
他翻了个身，把四肢扔在柔软的床铺中，霸占了整张床。
埃尔森的目光落在那副硕大的浮雕之上。
探出灯火的“巨人”，整张脸都被盖在长袍的兜帽之下，只留下一张单薄的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
洛尔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装待发。
拎着箱子从七扭八拐的大平层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再次看到了埃尔森惊为天人但却欠揍的脸。
埃尔森靠在墙上，“就这么走啦？今天也去送外卖？”
金拱门的外送箱子被洛尔跨在肘间，点点头。
“你昨天说你是干什么的来着？”埃尔森歪着头，朝他的方向眨眼。
洛尔的表情崩开了一角。
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昨晚睡前就谈过这个话题。
洛尔叹气，“我负责这个辖区的龙族登记。”
埃尔森点头，“我呢？要登记我吗？”
洛尔的脸又裂开了一点，“你拒绝了。”
埃尔森摸了摸下巴，“可是你这样不算知情不报吗？”
……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洛尔咬着牙。一个下午加一宿，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憋不下去了，“你是岁数太大了健忘是不是？昨儿是哪个王八蛋他妈给我堵在墙角说自己不登记的？？你是不是有病？你特么搁这逗狗呢？”
隔着不到两米距离的洛尔怒目而视。
埃尔森扶着墙笑弯了腰。
洛尔觉得自己的火蹭蹭往头上窜，挡都挡不住。
“那对不起，”埃尔森朝洛尔走了过去，在空中随意挥了挥手，一阵缥缈的雾气散去，一沓现金出现在他的手中，“红龙崽子精力旺盛是天性，现在不好多了么，喏，答应你们经理的钱。”
埃尔森把一沓现金塞进洛尔的外送箱子，按住了洛尔的一头红毛揉了两把，趁洛尔还没扬着拳头冲过来之前又收回了手。
一早埃尔森换了一件柔顺的缎料睡袍，丝丝缕缕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微妙的光亮。他把两只手揣进睡袍兜里，后退两步，耸耸肩膀，示意洛尔可以走了。
洛尔狐疑地看着埃尔森一脸的天真盎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似乎真的好了很多。
红龙那种特有的、时刻叫嚣着要挣脱开头脑禁锢的灼热烈焰，似乎真的平息了一些。
难不成家里那帮大龙说红龙要尽早找对象是……？
洛尔在离开埃尔森家前，回过头看了屋里的人一眼。
埃尔森又盘起腿坐在地上，感受到门口的视线，扭过头，朝洛尔挥挥手，仿佛在说再见。
昨天那扇被他亲手敲开的门，今天也被他亲手关上了。
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巨龙气息，绕在洛尔的耳畔。
毫无实感。
“晚上见，小龙崽。”
……
这家金拱门作为本片区的“旗舰店”，有巨幅的整面玻璃，连带着它的大门，和靠近商场外侧的墙都是透明的玻璃。
如果恰好坐在玻璃窗前的那排单人座位上，就能够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自在地看着窗外路过的那些行色匆匆的无趣人类。
再如果，如果感受不到身后传来的那些无穷无尽的视线，这应当是一个美妙的下午。
埃尔森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洛尔正在操作间里忙碌着交接工作，虽说外卖员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好交接的，不过一层又一层的红色金拱门代表服装脱下来也是蛮麻烦的。
洛尔在人类发明的叫做打卡机的指纹识别器上按下了手印，一天中的第一份工作结束了。
麻烦的龙来了。
洛尔怎么也没想到从埃尔森家里出来时听到的那句“晚上见”竟然是来真的，来真的就算了，埃尔森居然出门接他下班。
完蛋，被监视了。
回过头的时候，埃尔森神采奕奕地张开双臂，一副等待着洛尔扑到他怀里的样子。
空气中并没有龙族发情的味道，也就是说埃尔森此刻的状态还算稳定。
于是洛尔走到了埃尔森身边，并毫不犹豫地在黄金巨龙的脑门上弹了一个倍儿响的脑瓜崩。
“你真来了？”
脑瓜崩不痛不痒，埃尔森挑眉，“接你下班，约会吗？”
讲道理，从前洛尔还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约会的场景，但是无论他的少年想象有多离谱，他的约会对象也不会是正走在身旁的这位人形闪光弹。
埃尔森的步伐称得上优雅，但是洛尔并没有欣赏的意思。
人形闪光弹的形容是洛尔深思熟路后想到的。埃尔森像是人群的焦点，总有路人会在他笑眯眯的表情下被短暂地勾走了魂。
当然，也可能是红发黑皮的洛尔和金发白皮的埃尔森走在一起过于张扬。
总之，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但是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