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铭打过电话之后的一个小时左右,门铃响了,月眠以为是跑腿师傅,放下脏衣篓去开门,却不想来人是丈夫的父母。
“你在啊?”女的凉兮兮说道。
月眠看见男的旁边立着两个行李箱,立刻明白这两口子是直接上门抢房子来了,他一张脸白了白,咣地一下关上门,反锁好,连门栓都挂上。
外面那两人开始砸门,气急败坏地喊:“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这房子是我儿子的!你克死了我儿子我们还没找你偿命!你还敢霸着房子不还!你要不要脸!”
月眠吓坏了,靠着墙紧紧蜷缩成一团,他捂着耳朵,闭紧眼睛,整个人抖得厉害。
外面还在骂,逼着月眠今天就滚,否则就找人撬门,到时候连他人带东西一起扔到大街上。
周围空气好像变稀薄,月眠感到要喘不上气了,头很晕,左手臂的伤口开始作痛,胃也跟着痛,五脏六腑都疼,很难受,很想吐……
“喂。”
铛铛两声在门外响起,像用什么重物砸门的声音,但不是砸月眠家的门,好像……是隔壁。
月眠怔怔看着门,只听刚才那人又说,闭嘴啊你们两个,吵死了。语气很不耐烦,隐隐透着一股刻意压制的暴躁。
“有没有公德心?是土匪吗?再吵我就报警。”
这声音好耳熟。
月眠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过去小心地从猫眼往外看。是隔壁邻居。两个多月前才搬来,名叫御子,也结婚了,月眠的丈夫去世后还看望过他,是个说话温温柔柔的人,总笑眯眯的,亲和力十足,还留着一头半长的卷发,扎一个低马尾垂在胸前,但现在……
月眠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邻居御子吊着脸阴沉沉地和那两口子对峙,气势很吓人,跟印象中的温柔完全相反,而在御子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同样一张脸阴沉,月眠记得御子的丈夫是个温和敦厚的上班族,早出晚归,鲜少能见到一面,那……这个年轻男人又是谁?
但月眠现在顾不上操心这个问题,那两口子不是好惹的,他不想给邻居添麻烦,便忙不迭找来手机给秦铭打电话——没人接。这下可怎么办?
果然,那两口子和御子纠缠起来,不过有那个年轻男人在,他们只敢嘴上逞能。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御子不耐烦地咋了下舌,转头冲那年轻男人扬扬下巴,对方了然,拿出手机报了警。
派出所就在小区附近,还不到十分钟,两个警察便赶到了,他们先敲开月眠家的门,问了问情况,打算在这里调解,可那两口子不依不饶,闹得左右邻居都出来看热闹,没办法,只好把月眠他们带回去调解。
御子叫住月眠:“别怕,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麻烦你、你们……”
月眠一紧张就口吃。
御子不多拉扯,叫上那年轻男人一起和月眠下楼,开上车去派出所。
路上,月眠给秦铭发了条消息,刚发出去便接到廖辛打来的电话,说是想跟他拿诉讼需要的资料。
“我、我去、去派出所。”
月眠声音低低的,廖辛顿了顿,问,那两个人是不是去找你了?
“嗯……”
“哪个派出所?”
月眠报了地址,廖辛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也就过去十五分钟左右,这头警察正在调解,那边廖辛就匆匆赶到了,好像走得很急,微微喘着,他坐下先看了眼月眠,然后用沉稳的语气做自我介绍,说他是月眠的律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旁边御子轻轻笑出声,嘟哝,跟拍电影似的。
月眠不知所措,头垂得很低,廖辛不咸不淡地扫一眼御子,然后冲那两口子摆出一个假笑,说道:“不管你们是想打官司还是想庭外和解,我们都行,但是有一条,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当事人——”廖辛垮了脸,面色阴鸷,“我就让你们赔得裤衩都不剩。”
别说月眠,就连御子都被廖辛那股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那两口子也害怕,面上挂不住,梗着脖子打算和廖辛吵,还没张口就听到警察敲了敲桌子,让他们少吵吵嚷嚷,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廖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月眠却更加紧张。他从小到大受足了父母的语言暴力,那些尖声辱骂,那些摔盘子砸碗的脆响,已经变成阴影盘踞在他心头二十余年,哪怕是气氛稍微变得剑拔弩张都会让他精神紧绷,何况现在在派出所,何况他本来就有病。
那两口子颠倒黑白是非的话不停往耳朵里钻,像绳子似的,一圈一圈缠到月眠身上,勒紧他的脖子,要他的命,他犯病了,眼跟前好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脑袋里也有一团黑雾冒出来,耳鸣吵得他头疼,还有五脏六腑,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当毛巾一般拧来拧去。
刀呢?得赶紧在身上割一刀,不然这颗心就跟猫抓一样痒得难受。
月眠如同没了魂儿的木偶,两只空洞的眼呆滞地扫来扫去,旁边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无意识地抠着左手臂,用指甲,隔着袖子,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抠,本来快愈合的伤口硬是让他抠烂了,血漫出来,染红了袖子。
御子先发现的,捂着嘴小声倒抽冷气,跟着是廖辛,一把抓住月眠的手拉开,那边那两口子添乱,尖声道,看吧!我就说他脑子有病!
月眠喘得很厉害,用一种死寂的目光盯着那两人,瞳孔幽暗无光。
“他就是个神经病!”
廖辛吼道:“你们给我闭嘴——月眠!”
月眠身子一软,抓着廖辛的手臂晕倒在他怀里。
月眠一睁开眼就看到三张快贴上来的脸,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瑟缩。
“你吓死我了。”御子松了口长长的气。
秦铭也是满脸担心,隔着被子拍拍月眠:“醒了就好,没事了。”
廖辛虽一声不吭,但是见月眠醒来,脸上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
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么多人同时关心过?月眠有些不自在,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在御子他们之间看来看去。
秦铭抿着嘴笑:“不认识我们了?”
月眠忙收回目光,嗫嚅:“没……谢、谢谢。”
“别客气。”御子笑眯眯的,跟站在窗边那年轻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倒了杯水递给月眠。
廖辛坐到旁边空床上,掏出烟盒想点根烟抽,随即想起是在医院,把烟盒放到手边,“那俩癫公癫婆回去了,警察也警告他们别再去骚扰你,你放心,他们这段时间应该不敢再找你了,等下我跟你回去找物业一趟,让他们每天派个人过去看看你。”
廖辛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月眠脑袋还是懵的,脑电波接不上,只会傻乎乎盯着廖辛看。
“说话!”
“你凶什么!”
御子瞪了廖辛一眼。
秦铭打圆场道:“反正就是,有我们在,你别害怕,也别再动手上伤口了,记住了吗?”
被这三个人关心、照顾,月眠心头发热,连带眼眶都热热的,他吸了吸鼻子,乖乖点一下头:“记住了。”
真是可爱又讨人喜欢的乖模样,从头发丝到手指尖,哪儿哪儿都是软趴趴的。三个人看着,各有各的念头。
御子脸上绽开笑,絮絮叨叨地告诉月眠他家今天买了很新鲜的牛肉,等下回去上他家里吃牛丸火锅。一句接一句不停,小麻雀似的吵。月眠被他哄得心情放松下来,细声细气地答话。
秦铭也是嘴角挂着笑容,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至于廖辛,谁知道他怎么了,那边月眠他们聊得火热,他却冷着一张脸看手机,好像彼此不认识似的,他就是个路过的,偶尔扫一眼月眠,在那张神态腼腆的小脸蛋上停留几秒,眼神晦暗不明。
倏忽廖辛扔开手机,收回目光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面上漫起一些不耐烦,其他人没发现,倒是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男人注意到了,他看向廖辛,两人视线撞上,电光火石的一秒,却诡异地接上脑电波。
“爸,我们该走了。”那年轻男人沉声道。
月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看看御子,再看看那人,诶?不是?他刚才叫他什么?
秦铭和廖辛也惊诧不已。
御子嘿嘿笑一声:“忘介绍了,这是我家小孩,祝找找,是不是看起来不像?”
月眠像个小弱智一样,半张着嘴,在御子和祝找找之间看来看去,摇摇头:“不像。”
“我和我丈夫是奉子成婚,我十六岁就生了找找。”
秦铭问道:“那你今年多大?”
御子抬手比了两个数字:“三十四!”
廖辛:“我嘞个大草……”
祝找找瞪了廖辛一眼。廖辛反倒直白地打量他,心里算,所以这家伙今年才十八?这么高,壮得像头牛,十八?秦铭更干脆,出声感叹,现在的小孩营养真好。
而月眠,信息量太大,他的脑子要爆炸,一时想邻居真是开放,十六岁就生小孩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因为写不完作业愁得撕卫生纸,一时又想,原来邻居也是双性呢,还是能生小孩那种双性,真了不起,也偷偷想,御子越看越漂亮,有一种……唔……怎么说?成熟大人的性感?哪里像自己,瘦得干巴巴的,没胸没屁股,而且邻居的性格也很好,和谁都能处得来,真羡慕啊……
月眠就是个白纸一样的人,不懂掩藏心思,心里想的都表现到脸上,其他几人纷纷看出来,御子没说什么,拉着祝找找跟月眠告了别便离开病房。秦铭滑了下眼珠子,看看薄被下月眠的下半身,再想想昨晚,心里头的鬼胎一动一动动。廖辛没好气瞥了月眠一眼,嗤一声,烦闷地想,这个小弱智,多大人了,连心思都藏不住,怕是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唯独月眠还在惦记邻居的好身材,小声感叹:“御子身材真好,怎么长得呀……吃的什么能长得那么好……”
秦铭和廖辛一脸无语。
“身上也好香呢。”
廖辛哼一声:“这会儿知道说话了?”
……阴阳怪气。月眠半张脸缩回被子底下,
秦铭哄孩子一样安慰道:“因为他每天都好好吃饭,所以你也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月眠的脸又露出来,腼腆地冲秦铭笑:“嗯,我会的。”
秦铭:好可爱……
廖辛:杀了你秦铭。
巧的是,救护车送诊的医院正是秦铭工作的医院,所以,这里也是月眠丈夫生前工作过的地方,而两年前的月眠也以病人的身份每周三次过来看诊。这间医院对他来说有很多和丈夫的回忆。
月眠触景生情,坐在窗户边望着楼下的庭院出神。秦铭回科室继续忙去了,走之前和月眠约好下班后过来送他回家。这实在太麻烦了,月眠想拒绝,秦铭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不是说了吗?不用跟我客气,而且我也顺路,没什么的。旁边廖辛朝秦铭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秦铭只当看不见,再次叮嘱月眠等他下班来接便走了。
病房里剩下月眠和廖辛独处,安静之余还透着几丝尴尬。月眠总觉得廖辛讨厌他——也是,自己本来就是个自卑怯懦的人,又有病,跟谁都无法正常交流,哪怕只是和对方安静地相处也总畏畏缩缩的,像廖辛那种干脆利落的性格不喜欢他很正常。
月眠偷偷瞥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廖辛,那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头敲敲打打地忙。应该是工作有些棘手,廖辛皱着眉,面色凝重,浑身上下写满“莫挨老子”。月眠把自己缩得更小,生怕搞出点动静惹廖辛不爽。
可是……月眠想,既然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就走啊,干嘛还要留下来,说什么外面天太热不想来回跑,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又不用走路,能热到哪里去,真是个怪人。
月眠舔舔唇,觉得口渴,想喝水,但水壶和杯子放在茶几上,笔电旁边,廖辛眼皮子底下。他不敢过去,绞着手指不停往那边瞟。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廖辛早就发现了。
这小弱智。廖辛觉得好笑。想跟他说话就说呗,怎么,他还能吃人不成?好几个小时了,就是一声不吭,也是能忍。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下,律所的实习生把另一个案子的文件发过来,廖辛点开看了几眼,啧一声,回语音过去:你自己看看写的都是什么?重写!他脸色沉,语气差,整个人凶巴巴的。饶是跟月眠无关都被他吓得低下头。
月眠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算了算了,等秦铭过来再说吧。
蓦地,又是一阵手机铃音,这回是月眠的手机。过去拿就要经过廖辛,月眠真的不敢,低着头闭着眼默默求,哎呦你快挂了吧。可那边执拗得很,没人接就一直打。月眠都想爬窗户跳下去。
“不接吗?”廖辛冷不丁开口。
月眠打了个抖,绷直身子,僵硬地瞪着廖辛。
……服了这个弱智了。廖辛在心里翻白眼,走过去把手机拿给月眠。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站那么近,逼得月眠直往后面墙上贴,还跟尊大佛似的一动不动,吊着脸,居高临下。月眠教他吓得就差喊救命。
廖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擅自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便把手机递过去。
“月眠!是我,御子!”
听筒声音大,即使月眠不接过手机也能清楚听到御子脆生生的声音。
月眠飞快眨眨眼,嘴巴凑近话筒:“御子你好。”
廖辛懵了。不是?这人怎么回事?不知道拿走手机吗?就、就这么直接说起来了?别真是个弱智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
月眠还保持那个姿势,两只手抓着椅子边,下巴稍稍仰着,丰盈的唇瓣若有似无往话筒上贴:“我、我在等、等秦铭下班。”
从廖辛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在他肚子位置的月眠都好像——廖辛心头突地跳了下——
像要给他口似的。
月眠却毫无自觉,顶着一副乖巧模样跟御子说话。
“好,那我等你——你挂吧,我手上还忙着。”
“嗯。”
月眠抬头看廖辛,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睁着,都好像在说,你挂电话啊。
廖辛嘴角抽了抽,没好气把手机丢给月眠:“自己挂!”
……真凶。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秦铭下班,月眠如获大赦,一看见秦铭走进病房就立刻亮了眼睛,身子挺得直直的,也终于舍得从窗边那把椅子上挪走屁股,直奔秦铭走过去,还有问必答,看上去就像一个终于等来爸爸接的幼儿园小朋友。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般主动,但廖辛发现了,或许秦铭也注意到,笑得别提有多灿烂,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
看着月眠紧紧跟在秦铭身后往外面走,浑忘了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廖辛气不打一处来,边收拾东西边嘟哝,弱智!我能吃了你?!见我跟见鬼似的,见到秦铭你倒高兴起来,白陪了你一下午!
等出了急诊大楼走到停车场,廖辛看见月眠正往秦铭车里坐,他快步走过去叫住月眠。咣!车门一下就关上。
廖辛:淦啊。
秦铭心里头高兴坏了,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怎么了?”
“……你送他?”
“不然呢?”
廖辛扫一眼车里的月眠,冲秦铭笑了下:“没什么,那我开车跟你们后面。”
秦铭一脸警惕:“你还有事?”
“拿资料。”
廖辛说完就去找自己的车,秦铭看看他背影,烦闷地翻了个白眼。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月眠住的小区,又一左一右停在楼下,下了车的月眠正好站在两辆车中间,他左右看看,怎么跟门神似的。
月眠紧紧跟着秦铭,恨不能离廖辛八丈远。在医院停车场那会儿,他坐车里听见廖辛说要去他家拿资料,心里直叫苦,就非得跟他回家拿?不能发邮件吗?好烦……
幸好秦铭还在,月眠偷偷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再飞快瞟一眼另一边的廖辛,电梯厢里只他们三个,他悄悄往秦铭跟前凑了凑。廖辛察觉到,脸又黑了一层。
电梯很快就上到十一层,这边月眠刚打开门,那边御子就推开了自家门。
“你终于回来啦。”
御子笑眯眯过来拉住月眠就要回自己家。
廖辛和秦铭还在,月眠让御子等一下,他得给廖辛拿些资料。月眠在卧室里翻找,另外三人便在外面客厅等。御子是个自来熟,径自打开空调坐到沙发上等。秦铭来过一次,便也没有拘谨,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手机。唯独廖辛是第一次来月眠家,他站在客厅看了一圈,发现电视机旁边的墙上挂着月眠和高禹桥的合影,他走过去仔细看,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
结婚两年的伴侣为什么拍照姿势并不亲密呢?有明显的距离感,而照片里的月眠也是看上去有些僵硬,高禹桥倒是挺放松的,冲着镜头淡淡地微笑。
身为律师的敏锐直觉,以前办过的一些案子,通通告诉廖辛,或许,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假结婚,为了某些利益才假装成一对伴侣,可能月眠都不爱高禹桥。
思及此,廖辛高兴起来,被秦铭搅合的不快都散了——不对,如果真的是假结婚,那为什么非得留着房子不可呢?
他正想着,月眠双手捏着几张纸从卧室出来,紧张地看着廖辛,抿了抿唇,伸长手把东西递过去。
“给、给你。”
廖辛翻了翻,一张高禹桥的死亡证明,一本房产证,还有两张结婚证明。他特意多看了几眼月眠那张。右上角贴着一张蓝底的一寸照,照片里的月眠浅浅笑着,一张小脸皮白白净净,秀气又乖巧,头发也短,梳得很整齐,不像现在,简直一颗炸毛脑袋,头顶还翘着一撮,越看越呆。
廖辛看着照片旁边的姓名栏,小声念:“孟月眠……”
“哎。”
噗嗤,御子笑出声,秦铭也好笑地盯着月眠瞧。
廖辛无语得很,“其他资料我帮你补上,再需要什么我会给你打电话。”
“啊。”
御子快笑撅过去。秦铭也是掩着嘴笑。
月眠不解地看看他们,满头雾水,笑什么啊?
廖辛叹声气:“那我走了?”
“嗯。”
……哎我。
廖辛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月眠无辜:“说什么?”
“……没事!”
……这人真的好凶。
见廖辛还站原地不动,秦铭故意问道:“还不走?”
两人目光对上,火花带闪电的。
廖辛反问:“你不走吗?”
“我——”
“哎呀走吧走吧。”
御子过来拉着月眠的手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快饿死了,一桌子的菜呢,就等月眠你回来。
听话听音,御子这意思就是告诉秦铭没你的饭,你也赶紧走吧。秦铭自己也知道吃掉月眠这事不能心急,得慢慢来。他叫住月眠,仔仔细细地叮嘱,伤口不能碰水,天热,别跑远路去医院换药,在小区旁边的诊所换就行,有事给他打电话,bhbhbh……御子听着,在旁边嘟哝,老妈子。
月眠倒是认真应下,又乖又可爱,秦铭看得眼里要冒出两颗小桃心。
廖辛胜负欲重得很,也想叮嘱月眠一堆话,他三两步跨到人跟前,居高临下,吊着脸看。
月眠就怕他这副模样,低着头直往御子身后躲。
廖辛被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可也不甘心,没好气道:“接电话。”
“啊?”月眠从裤兜拿出手机,“没人打啊……”
“……我说我给你打电话要接!”
“哦。”
“还有你那个头发,去剪剪。”
饶是月眠再害怕廖辛也不喜欢他这种命令态度,何况,自己剪不剪头发跟这人又有什么关系。他撇撇嘴,嘟哝,事真多。
“你——”
“廖辛,”秦铭笑眯眯地叫了一声,眼底却没多少笑意,“我们走吧。”
……烦死了!
听着御子关上门,月眠松了口长长的气,换了拖鞋,跟在御子身后去餐厅。御子家的布局和他家是一样的,但装修和布置什么的可比他家华丽许多,月眠慢慢看了一圈,心里愈发羡慕御子。而餐桌边,御子的丈夫祝文景,还有祝找找,已经坐在那里等。
月眠局促地向他们点点头:“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等这么久……”
祝文景是个温和敦厚的性子,让月眠别客气,快坐下吃饭,祝找找还是那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态冷冷的,淡淡的,却主动往锅里添菜,把提前烫好的牛肉丸捞给月眠。
听御子介绍,祝文景只比他大两岁,月眠睁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不像是吧?”
月眠点点头,偷偷瞄祝文景。这人看上去沉稳,话不多,可无论御子说什么都会认真地回应,给足情绪价值。
月眠羡慕不已,同时也愈发思念高禹桥。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月眠很久没这么开心过,连口吃都不犯了,跟御子有来有往地聊天。
回去前,月眠郑重地像御子鞠了一躬,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认真道:“御子,谢谢你请我吃饭。”
“没事没事——”御子抱住月眠,他身上有好闻的淡淡花香,月眠没忍住,鼻子贴着御子肩膀偷偷闻,“我们是邻居,应该互相照顾的。”
月眠眼眶发热,轻轻回抱御子,心想,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御子的友情。
送走月眠,御子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祝文景吓了一跳,随即拉着丈夫的手撒娇:“怎么都不出声的?”
祝文景揉捏着御子的肩头:“又被你抓到一个?”
答非所问的对话。但御子从祝文景幽深的目光里看明白了。他装得一脸无辜:“我哪有,你和找找都够我受得了。”
正在厨房收拾残余的祝找找听见这话,探出头,顶着扑克脸,直瞪瞪看着御子。
御子心里叫苦,自己有那么明显吗?这次已经很收敛了。
另一边。
洗过澡的月眠困得要命,上下眼皮直打架,懒得擦干头发了,直接躺倒在床上。
嗡,手机震了下,秦铭发消息过来:忘跟你说,跑腿师傅后来把水果送到医院了,我忘拿给你,明天下班后我顺路送过去。
月眠下意识要谢绝,旋即想起秦铭总说的那句话:禹桥不在了,我应该多帮忙的。
【我们是邻居,应该互相照顾。】
【小眠,与其把自己困住,不如试着去接收别人的好意,独立和独自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丈夫曾如此叮嘱过。
月眠抚着左手臂,伤口不疼,安安静静地自己长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在心里回:禹桥,我知道了。
他回复秦铭,你过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在家等你。
秦铭回过来一张表情:狗狗ok。
月眠笑笑,放下手机打算睡觉。
嗡一声,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廖辛发消息过来:对不起。
啊?月眠抠抠脸,对不起他什么?他想问,可是想起白天廖辛那副凶巴巴的德行就害怕,干脆扔开手机装没看见。
廖辛等得要睡着了也没等来月眠的回复,对话框只有他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是想为那句“剪剪头发”道歉的,他后知后觉,自己态度真的太臭了,纠结来纠结去,打了字再删,末了,憋出一句对不起。
结果——唉,这个小弱智。
所以,也不怪秦铭上车前对他说那种话。
那时候他们站在月眠家楼下,他准备上车走,秦铭叫住他:“廖辛,谢谢你愿意帮月眠打官司,但你也看到了,他有病,没办法正常交流,不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毕竟我在精神科上班。”
秦铭笑容满面的,然而眼底,还是那般无一丝笑意:“我先走了。”
看着秦铭开车走远,廖辛眯了眯眼,不屑地嗤一声。
为什么同性相斥,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清楚地知道对方什么来路、是个什么货色,又是奔着什么而去——
秦铭和自己一样,都盯上了月眠这块肉。或许那个叫御子的也是,看着笑眯眯与人为善,说不好是扯着帮忙的大旗却在心里对月眠打小算盘。
廖辛叹了声气,又看了眼冷清清的对话框,直觉是遇上了两个棘手的家伙。
“小腹里是不是感觉热热的?”
月眠眼睁睁看着御子柔若无骨的手搭在自己小腹上,手掌张开,像准备给他下蛊似的。
“小月眠,这里,就是你的子宫位置,”御子按了按,“再往上,这里,是你的乳头……”
耳畔,御子的声音忽近忽远。月眠满脸的茫然,也好紧张。他现在坐在御子怀里,他的身体正被御子轻柔地爱抚着。淡淡花香味一阵一阵袭来,教月眠全身都好放松,连脑袋也是飘忽忽的,倒是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现在,集中注意力好好去感受——”御子掐了下月眠左边的乳头,“感觉怎样?”
月眠打了个哆嗦:“疼……”
身后,御子轻声发笑:“可是小月眠这里——”手探到下身,隔着裤子揉了把月眠的阴茎:“好像勃起了呢。”
“啊……唔……不要……”
“要的。”
御子捉住月眠的手一起伸进裤子里面,手把手地撸动阴茎。
这简直……太超过了。月眠羞得要命,侧过头埋进御子抱着他的手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