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开学日,启航一中高一3班。
教室的桌子上已经贴好了名字和学号。
关朗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无意间撇了眼旁边桌子的右上角。
李青。
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关朗星皱了下眉,有些不解。
他的人缘好,平时又喜欢社交,整个年级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赵宁,这个李青你认识吗?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过呢。”
赵宁正帮他整理桌子,闻言也凑了过去,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
正当关朗星打算把自己的其他小跟班也叫过来认人的时候,李青出现了。
看到李青的第一眼,关朗星的疑惑更深了。
李青个子很高,身姿挺拔,容貌秀丽精致。
这样的外形条件,在初中的时候应该非常出名才对。
但关朗星很确定,自己在之前从未见过他。
作为c市最出名的贵族学校,启航中学根本不对外招生,所有的学生都是从小学部一路升到高中部,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学生呢?
“喂,你是从哪来的呀?”
关朗星趴在桌子上,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地望着李青。
窗外有阳光照进来,光线反射进了关朗星的瞳孔里,像是往上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光。
关朗星眉目英挺,但偏偏生了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睛,在俊朗里平添了几分娇憨。
李青晃神了一下,然后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赵宁坐在李青的位置上,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反而伸手帮关朗星挡起了太阳。
“我老大问你话呢。”,他抬头看着李青,表情不怎么友善。
李青心下了然,关朗星应该就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校霸。
平时不好好学习,打架惹事,并且热衷于在每一个新环境里立威。
就像是撒尿圈地盘的狗。
他不免有些可惜,毕竟关朗星生了一副过于优秀的皮囊。
那样干净剔透的眼睛,很难让人把他和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联系到一起。
见李青不理他,赵宁觉得有些掉面,骂骂咧咧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不轻不重地推了李青一下。
李青往后踉跄了一步,但很快稳住了身形。
他拉了拉自己被揉皱了的校服,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动静太大,班里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看了过来。
关朗星和赵宁都是启航中学的名人,教室里有一小半人都和他们认识。
大家看向李青的眼神顿时都微妙了起来。
李青却像是完全没被影响,只伸手往桌子上叩了两下,示意赵宁离开。
赵宁是关朗星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的好兄弟,从学前班开始就跟在关朗星屁股后面。
他其实比关朗星还大了几个月,但平时在关朗星面前却听话得很,与其说是朋友,却更像是他的跟班和马仔。
若论家境,赵家从政,关家经商,两家分属不同的赛道,但其实同样显赫,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但赵宁却心甘情愿跟在关朗星的身边,数十年如一日,彷佛没有厌倦的时候。
见李青这样不给赵宁面子,关朗星也坐不住了,他直接站到了李青面前,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关朗星平日喜欢户外运动,虽然尚未长成的骨架仍显青涩,但在同龄人里已经相当鹤立鸡群了。
可等站了起来,他才发现李青居然比自己还要高了几厘米。
虽然身高这种事情是不可控的,但是此情此景,他却还是任性地觉得对方比自己高出的这几厘米刺眼得不得了。
面前这个人,哪里都让他觉得不顺眼。
“喂,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呀,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门被重新推开了,一个女老师搂着一摞书站在了讲台上。
“上课铃响了都听不到吗?都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3班的班主任艾雅君是启航中学高中部的主任,严厉是出了名的,关朗星和赵宁在初中的时候就没少被她收拾。
此刻两个人都不敢再造次,乖乖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关朗星看着李青的侧脸,心里仍然觉得气不过,用左胳膊肘重重捣了他一下。
“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跟你说话都不知道回答的吗?”,艾老师还在讲台上,他只能用气音小声地说。
李青却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接着把书本从包里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摞在了桌子上。
关朗星更生气了,直接按住了他的右手,霸道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大有一副他不回话就不收手的架势。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撩起了自己鬓间遮住耳朵的头发。
关朗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愣住了。
男孩的耳廓白皙到几乎透明,而嵌在上面的陈旧助听器,就像是一个丑陋的外来寄生物。
李青拿起笔,在纸上写道:
我听不清,也不会说话,如果你有事找我,可以先拽一下我的胳膊,然后靠近一点我的耳朵。
李青的字遒劲有力,和他的外形很不相符。
关朗星有些尴尬,把纸在掌心揉成了一团,然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原来是一个小哑巴呀。”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生怕别人听到。
整整一天两个人都没再交流一句。
赵青不会说话,而关朗星则有点怵得慌。
他是第一次和残疾人近距离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别扭。
放学铃声一响,赵宁就立刻冲到了关朗星的座位旁边,“小星,等会儿打篮球吗?”
“打,打完篮球我们去吃火锅吧?”
“行呀,我这就打电话预约。”
赵宁帮关朗星收拾好书包,又自觉地把包拎到了自己手上。
“重不重呀?”
关朗星手里拿着一瓶酸奶,把吸管咬的滋滋作响,没有一点要把包接过来的意思。
“就这点重量,我还能再拎仨儿。”
“我就听你吹牛逼。”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离开了教室,谁也没看旁边的李青一眼。
李青等到天彻底黑透了才整理完笔记。
他是传导性耳聋,助听器的作用有限,他必须要非常专心才能跟上老师的讲课节奏。
走出教室的时候,门外却还站着一个人。
艾雅君有些紧张,她一个月之前知道自己班上会来一个聋哑学生,然后才临时抱佛脚学了手语。
虽然不知道李青为什么没有去更适合他的特殊学校,但自然来了启航中学,成了她的学生,她就自然会用心对待。
李青笑了笑,用手语回复到:
“我家离这不远,很快就能到家,老师不用担心。”
和艾雅君告别之后,李青在校门口借着路灯的亮光又背了一个小时的单词,才动身回家。
他的家确实离学校不远,就在两条街之外的红灯区。
c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段,除了有着名的启航中学,还有一个让家长谈之变色的销金窟。
启航中学的家委会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曾经集体向上抗议,希望能让那个红灯区搬离现在的位置。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李青步伐沉重,穿过一条狭窄拥挤的小巷,和角落里到处裸着身子拥抱接吻的男男女女,才最终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子。
李青的爸爸李冉是一个靠卖屁股为生的男妓。
和这条街里其他的男妓相比,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有一个品学兼优,才貌出众的儿子。
李冉家只有一间屋子,每次李冉和不同的男人在床上做爱,李青就在一盏小台灯下看书写作业。
一个穿着干净校服的清秀男生,在昏暗的灯光下学习,对某些男人来说就像是满足了诡异欲望的催情剂。
李青有时候会庆幸,幸好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呦,放学回来啦。”
李冉穿着件不知道哪个男人留下来的衬衣,腿上还有没清理的精液,手上叼着根烟,虽然是在对李青说话,但眼神不知道往哪瞟。
他知道李青听不见,就又走近了点,低下头冲着他的耳朵说,“林总喊你去他那,车在后门等着呢。”
李青被他身上的腥味熏的几欲作呕,听完他的话也没多余的反应,把书包取下来就准备写作业。
“你爷爷明天就要交住院费了吧。”,李冉轻飘飘撂下一句话,然后什么也没再管,就直接回屋了。
他知道李青肯定会去的。
他这个儿子狼心狗肺,从小跟谁都不亲,却唯独心疼他爷爷。
果不其然,李青没再挣扎,把书包拉链拉上,坐上了停在后门的迈巴赫。
进门的时候林起丰正在做饭,看着他来了似乎很开心,帮他把书包拿了下来,喊他赶紧尝尝自己的手艺。
李青敷衍地尝了两口,就借口自己要写作业,然后上了楼。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林起丰也进来了,只穿了一个浴袍,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
“小青,侧下脸好吗?”
林起丰的声音很温柔,但是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刚硬。
“对,就这样,再稍微偏一点,然后再低下头。”
李青一一照做,但全程没有看林起丰一眼。
似乎是终于满意了,林起丰把屋里的灯调暗,然后拿起床头的按摩棒开始自慰。
他嘴里喊着另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李青听不到,也丝毫不感兴趣。
第二天照例有司机在门口等他,李青只让他把自己送到了公交车附近。林起丰住的地方是别墅区,走到有公共交通的地方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他沉默地往前走,因为听不清喇叭声,所以必须要很认真看着周围的车流。
突然他的面前划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关朗星骑着自行车,没有穿校服,上身是一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细腻的蜜色肌肤,下身是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
他把车急停在了李青面前,让李青不得不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关朗星的头发蓬松而有光泽,五官英俊耀眼,似乎每一笔都是上帝精雕细琢而成。
他的皮肤光滑细腻,好像咬上一口就会流出蜜来。
任谁都能看出来,关朗星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被精心养大的孩子。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洒下来,几乎全数落在了关朗星身上。
李青微微眯起了眼睛,鬼使神差地拽住了男孩的书包带。
关朗星正踩上脚蹬准备往前骑,被他这么一拉,直接歪着身子摔到了地上。
“你这人有病呀,痛死了。”
关朗星紧皱眉头,单薄的牛仔裤已经被磨破了,下面浸出了点点血丝。
李青快速比划着手语,想要解释说自己刚才是被太阳晃了眼睛,一时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