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葶个子算不得高,也从未想过会长这么高。
何呈奕抱举着她,秦葶的视线亦跟着挪到高处,一垂眼底便是何呈奕的发顶。
虽室内燃了碳,可这时节背脊贴在墙上仍是寒凉。
她是不会骑马的,迄今为止也就两回,先前被何呈奕带回京是头一次,眼下便是第二次,马上颠簸一阵,每颠一下她的脚趾便跟着紧缩一下,一会似荡在海底,一会儿又似踩在云端。
何呈奕仰脸,唇贴过去轻咬她的下巴,他完全可以通过秦葶捏在他肩上的手指力道轻重感知她的状态。
长路漫漫不过也就才奔了不到半个时辰,秦葶便似万里迢迢赶路而来,已经累的筋疲力尽,整个人塌在何呈奕的肩头。
松散的长发一半披散在背上,一半滑到了肩头,似绸缎一般垂坠下来,发梢时不时的划过何呈奕的手臂。
耳畔传来他熟悉的一声轻笑,而后何呈奕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儿,最后在桌前停下,扯了搭在架前的衣衫丢到桌上垫住,再将秦葶放上,摆的四平八稳。
近三月的天气里,初春来到,乍暖还寒。
雪光耀眼,红梅惹人,素来不做洒扫的何呈奕破天慌的推起雪车,两条细暖的车椽各搭在左右肩上,用力朝前推去,刚劲有力却又不是蛮力,反之是张驰有度。
这自然又超过了秦葶的认知之外,睁眼便能看到雕着吉兽的屋梁在她眼前上下晃动,无一刻安定。
捂着眼咬着牙咽下所有呼之欲出的嘤噫之音。
忽略自发顶飘出来的讷叹之意。
秦葶似倔强的很,长途跋涉了近三个时辰也不肯吭响一声。
然她这般努力的瞒着,却也逃不出何呈奕的眼,她舒意与否,他心知肚明。
秦葶不知是如何回到榻上的,打斗有多激烈,她便有多疲惫,这才是最好的安神药,她实再睁不开眼,头枕在软枕上,背对着何呈奕昏昏欲眠。
那人习惯性的贴靠过来,单手捏着秦葶的肩,指尖儿在上头画圈圈。
“过几日是魏相生辰,随朕出门去魏府。”他在背后说道。
听到魏府二字,秦葶的眼睁开一条缝隙,默然不作声,紧随着又闭上。
且听他又道:“朕想出去转转,待那日去魏府稍坐后,带着你一起。”
秦葶假装睡着,并未应声。
这些,她不稀罕。
阳春三月,人间复苏,暖铺天地,浅绿才出。
墙角的干草层下见了一层嫩绿而出,树上隐隐能瞧见黄芽的影。
于魏相生辰之前,出了一桩喜事,由王家傲将军带领的将士们将边境闹事的反叛军杀的节节败退,一路南下杀的敌军直逼长河几乎退无可退,按此军情来看,只需三个月,便能将反叛军尽数剿灭。
这些反叛军本也是反对何成灼在位时的削压,后朝廷天灾人祸不断,有许多流民或是走投无路的百姓前去投奔,其队伍迅速壮大,在何成灼在位时占了几城,且一路向北扩大。
可在何呈奕上位之后,将丢失的城池一座一座夺了回来,攘外安内颇见成效。
有此一战,何呈奕心下安稳。
只要先将边境那些扰人的苍蝇都除掉,便能安心应对蜀州。
对何呈奕来说,目前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也仅有蜀州。
魏府本身门第高站,这回又出了个皇后,可谓无限风光,多少人平日里都没机会亲近魏府,如今终可借着魏相寿辰稍贴个边儿。
一早魏府门前便门庭若市,前来贺寿之人络绎不绝。
有人说魏相是福星,才要过寿便值前方战事大胜。
这样的说辞一一传来,魏相倒颇受用,却也不谦虚一二。
何呈奕是天黑时才带着魏锦心去的魏府,黑时府中灯火阑珊,还未入府便听着鼓乐之声喧嚣传来。
场面倒是比先前老太妃过寿要盛大的多。
甚至可以说是盖过了老太妃。
自进了府,魏锦心便不大自在,这过于奢侈的场面让她不免心惊。
想着自己祖父老了老了,怎么的还讲究起这些来。
何呈奕面上不说,却是个极易多心之人,连魏锦心都感知不对的事,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每往府前多行一步,她的心便跟着揪起一分。
不过眼下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她目光稍抬,看向屋顶方向,现在虽暂看起来无不妥当之处,她却仍觉着心惊肉跳。
何呈奕能魏府给魏相贺寿,便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为魏府增了许多光耀,不少人的心里已经完全贴靠魏府,想着来日皇后诞下皇子,其子凭母贵,定然也会立为储君,到那时,魏家的前途才是真正不可限量。
何呈奕为上座,承受来此百官贺拜。
自打入了殿门中,魏锦心的脸色便不好,却也硬装出一副镇静与欢喜的样子出来。
先前留在府里的婢女被她重新招了过来,小心问探最近府里可曾出过什么古怪,得到的答案皆是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