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秦葶的生辰。”她的生辰在端午过后不久,何呈奕曾与她度过两次。
第一次是日子过了她才说,第二次便是她下了狠心给自己买了一真丑的下不去眼的珠花,那日她抱着胳膊坐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她十七了。
可当何呈奕想给她过第三次生辰时,这人却永远葬身水底,连个尸身都没有。
想给她立个衣冠冢甚至都寻不到可埋的东西!
“陛下还是在意秦葶的。”有些感情就算是不肯亲口承认,也会毫无知觉的从各处流露出来。
何呈奕句句未提过爱,但是只要长眼的都瞧的出,他是喜欢秦葶的。
甚至可以说,远远大于喜欢。
是无人可替的那种爱。
对这点,何呈奕第一次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
若是以往谁对他讲这样的话,他定会将那人拉下去掌嘴,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对他的羞辱。
“魏锦心一死皇后之位便空了,你知道后宫那群女人此刻想的都是什么吗?”
冷长清日日在朝上,他如何不得知。
“她们千方百计的联络自家,想尽办法前朝后宫织网,暗自在旁处一决高下,就是为了那个后位!”何呈奕猛然起身,拎起手边的酒坛往地上一砸,宽袖轻摆,“她们每个人都在算计,能从朕的手上分出多少权力多少荣华。”
“可当初爱朕的也只有秦葶一个”
作者有话说:
病来如山倒
“只有秦葶一个!”何呈奕单伸出一只食指朝上, 不晓得重复了几次这句话。
自这深宫里,倒远不如从前在村里简单。
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怕他, 却又将他看成是一块可以刮油的猪肉,每个人都千方百计的算计他,以望从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
这种感觉随着他做皇帝越久, 便觉深刻。
“如今朕连秦葶也没了。”借着酒气,他似讲了自己从前不敢示人的话。
若此刻是他清明时,他怎么会说,又怎么敢说。
贪图秦葶的那颗真心,却又放不下身段。
还有比他何呈奕活的更拧巴的人吗?
所谓旁观者清,何呈奕这种心思冷长清何以不知, 他现在也很想上去劝解几句,可是他想要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无论他怎么讲, 怎么劝,都有些说风凉话的意思,还不如不开口。
最后也只能淡淡的扔了一句:“陛下,请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 既便是他万般在意的秦葶。
“朕一闭上眼, 就都是她的影子,河水冰凉, 她一定很害怕吧, ”说到此处,他突然抬眼咧起一边嘴角轻笑出声, “她也怕朕, 怕朕杀她, 自从她知道朕是皇帝之后便一直害怕。怕的要命。”
“冷卿,朕待她真的不好吗?”
唇上那抹笑意又逐渐散去,变成了少许伤情,“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朕?”
“只要她肯说句软话,只要她说会待我如同待那个傻子阿剩一样,朕就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可为什么她偏偏不肯!”
“为什么!”又是一只酒坛被他疯一般的摔落在地,此刻殿内满处都漫着酒香。
“陛下,您醉了。”酒溅的冷长清衣袍上皆是,一股接一股的酒气冲入他的鼻腔。
也正是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何呈奕身上的那股子无助之感。
从前在乡间何呈奕隐忍也好,装样也罢,既到后来遇到任何难题都不曾见他败退认输过。
可这次,他眼底终于有了挫败之感,为着一个女人,他以为不爱的女人。
“朕那日是不是不该走水路?”何呈奕深吸一口气,再抬眼,不知是不是冷长清的错觉,竟隐隐瞧着何呈奕眼底有水光在闪动。
不过眨眼的工夫又全然不见,仿似自己眼花。
对此冷长清也只好道:“人各有命,是该她的劫数不应在这里也会应在别处。臣已经将她的牌位送到寺庙中,请人日日为秦葶讼经,盼她早入轮回。”
“秦葶活了十数载,这姑娘的确命苦,不过有两年的时间,是由她陪着陛下,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到此,何呈奕再次冷笑出声,长身一侧,一股坐于软榻上,果真,这世上一个人不能完全彻底的窥到另一个人的内心当中去。
就算清明如冷长清。
亦不能解了何呈奕的半分忧。
“下去吧,朕累了。”何呈奕单手肘撑在桌案上,头垂下,单手抚额,从来不会沉下的肩亦有了损落的弧度。
看起来落寞又孤寂,一点儿也不似平日那个朝阳蓬发,寒厉无双之人。
冷长清亦知,单凭劝是劝不了他的,也只能默然退下。
自出了殿,一直守在外头的齐林就似见了救稻草,忙迎上来问道:“冷大人,皇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