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秦葶来说似梦一般,对何呈奕又怎会不是?
就当他在徐府毫无预兆的见到秦葶的第一眼起,他最先想的是自己眼花,而后以为自己白日做梦,就在听到徐琰行唤她“珈玉”的时候甚至还想这世上怎的竟有这般相似的人。
当梦一点一点和现实重叠,何呈奕才明白,她就是活生生的秦葶,那个众人以为她早就命丧长河的人。
“无论你做谁的妻子,和谁生孩子,朕都不在意。”
反正只要你活着,你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他心暗道。
又是这般相近的距离,又是那股从前日日得以闻见的松香气,秦葶近乎崩溃,她不晓得老天为何又给她开这样的玩笑,明明她走了,离的京城远远的,到头来,又重新落回这个鬼魅的手掌之中。
“陛下,”秦葶身形一滑,在他的面前重重跪了下来,她不知将要面对她的会是什么,但是她只希望不会牵累无辜,她怕梦中的那血淋淋的徐府也照进现实,秦葶将头埋的很低,鼻尖儿一酸肯求道,“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高高在上的人此刻长身挺立,双手各垂在身体两侧,眼睑低垂,鸟瞰她的发顶,轻一咬牙,他问:“秦葶,你究竟在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秦葶
她不见的这两年, 梦中无数次重逢眼下成为了现实,连何呈奕这号人都不敢相信的现实,他想, 终是上天给了他一个神迹。
本该惊喜若狂,或是将这人牢牢的禁锢住再也不让她离开半步,然, 见着跪在地上的人,头一次何呈奕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
或是说,她的归来,不过是何呈奕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探手将人自地上拉起来,推着她的背靠在墙边,而后欺身而上, 单手手掌抵在墙上,长袖在秦葶的脸侧展开, 形成一道帘, 何呈奕的气息与她相近,秦葶的后脑用力贴在墙上,再无半分退路。
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子,似星星发出来的碎光, 给亮黑的止珠添了莹润之色。
两年未见, 何呈奕似有满腹的话想要同她讲,却在见了她满脸的怯意之后, 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单手捏着她细窄的肩膀, 仍是同之前一样骨细肉浅。
此刻何呈奕很想告诉秦葶,以为她死了的这两年间, 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可知朕找了你多久。”他目光有些闪动, 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自认是个聪明人, 再不会因任何事迷失了自己的心智,可是这两年间,他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出去寻秦葶的尸身,明知是无用功却还是做了。
时光被一点一点磨碎,所有人看来,她丢掉的这条命好似给何呈奕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白日里的何呈奕的确也是这般示人的,他看似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朝政之上,不踏后宫半步,实则暗处寻了许多方术士,神鬼之道应求尽求,见不到她的人,就想着见她的魂也好。但一次一次的失望落空,手底不知杀了多少骗子性命,更有一次愚蠢的轻信了一个术士,取了三根说被人作过法的白蜡,于十五的夜里子时一字排开摆在铜镜前便可见生魂。他果真就在镜前干坐了一夜,坐到天光大亮,可那铜镜中也只有自己的脸。
这样的蠢事他私底下不止做过一次。
于现在的眼光瞧,当真觉得自己疯傻的可以。
他也很想问问,秦葶当日落水,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可奈何。
为何明明活下来了,却不肯回头找他。
本可以字字句句问的清楚,但他也真的意识到,知道那些又有什么用,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再追问还有什么意义,她逃了不止一次,宁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脱离了自己。
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她就是要抛弃自己远走高飞。
从带她回宫的那刻起,秦葶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你可是要嫁给徐琰行?”不觉捏在秦葶肩头的手加了一分力。
秦葶哪里敢说嫁,只死命摇头,一直悬在眼睑下的泪珠子一经摇晃便又滴落下来,在眼底滑出一道水痕。
细肩上的骨节力道稍松,而后缓抬起手,秦葶余光瞥见,下意识的将头朝向一侧躲避,这几乎出自本能的一动,让何呈奕举在半空的手停住。
眼见他手于空中轻轻捏拳,后又松驰下来,只曲起食指快速又笨拙的刮在她落泪的脸颊上,染了满指的湿润。
何呈奕喉结上下微动,薄唇再次轻启,“秦葶,朕问你,你是想以自己的身份活着,还是以梁珈玉的?”
秦葶不明何意,但却知他话中有话,一时不敢贸然作答。
二人陷入沉默。
“徐琰行想娶你。”何呈奕清楚,徐琰行想娶的是秦葶这个人,无关梁珈玉,他一直就想这么将错就错下去。
与其分别的这两年,何呈奕只知大概,不晓细节,他不知秦葶和徐琰行之间究竟有什么,但从一封一封家书看来,那些她给的关心叮嘱,就算字里行间再单薄也是他在秦葶那里不曾得到过的。
他恨,他气,他更讨厌徐琰行。
这句话在秦葶看来就似威胁一般,眼前似又浮了梦中的一片血红,她忙摇头反驳,“不,他不想娶我,他只不过是将我当成梁珈玉而已,仅此而已。”
何呈奕心若针别儿,睚眦必报,如何听不出秦葶这是在为徐氏做掩护寻借口。
此刻在他心里,秦葶正就站在他的对立面,与徐琰行一起。
他承认,他现在嫉妒的就快要发疯。
书信中秦葶除了对徐琰行的关切之情外,虽并无接受他情之意,却也没有明确拒绝,这足让何呈奕发一场疯症,紧咬牙关,他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眼下的秦葶似一块易碎的瓷片,阴错阳差也好,老天相助也罢,总之再现到他的眼前,若再似从前那样肆意,他竟做不到,亦无从下手。
尽管秦葶一脸诚恳又坦然的在他面前解释,何呈奕却仍觉着有所欠缺,偏就有些不甘心,反而口不应心道:“朕可以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秦葶不明何意,只瞧他撑在她耳畔墙面的手掌放下,最后朝后稍退一步,再没多瞧秦葶一眼,转身阔步出了门去,两袖甩起一阵清风,将叠在桌上的书信都卷散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