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龙突然对她说道:“小雪,我爱你。”
他想着他们是太久没有互相表达感情了,以致于都忘了。
江小雪征了征,内心升起一种尖锐的疼痛,她很想告诉他,她其实也一直爱他的,可是她转而又一眼,如果是爱,他们能走到今天吗?他如果爱她,他就不应该这样不作为。
李文龙看着不动声色的江小雪,苦笑一声,继续用酒醉的声音对她说道:“小雪,真的,生儿生女我无所谓,生一个两个我也无所谓,可是那是我妈啊,我现在只有她了,我老家的人,除了她我没别人了,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虎子,我妈现在几个星期都在那里节食,每天吃那么少,小雪,你知道吗,我好害怕,我害怕她哪一天突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要进医院了,小雪,我好害怕,因为如果她生病了,我们就,我们就,小雪,我不想啊,你答应我好不好,算我求你,小雪,养孩子不怕的,我一定让他过最好的生活,别人孩子有的我也让他有,我养得起的,你相信我,我拼命工作,我打两份工,我拼命找兼职好不好,小雪,答应我好不好?”
李文龙紧紧握着江小雪的手,借着醉酒的掩盖,苦苦央求着她,江小雪听着他说着胡话,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她真想对自己说,答应他吧,答应他,可是眼前却浮现出刘季海媳子的样子。
她不能,她怎么能让自己变成那样。他李文龙不是刘季海,他怎么能变成刘季海。李文龙看到江小雪一直没有作声,渐渐也就绝望心寒了。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弱下去,然后头一歪,就在枕头上睡着了,江小雪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回过头来,用热毛巾再次给他把脸和手擦干净,然后坐在床沿,一个人又是发呆很久。
李文龙第二天准时上班,在餐厅里碰到江小雪,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各自出门上班,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醉酒的缘故,第二天上班时眼睛都是红的,到了办公室。下属看着他笑,李文龙有点不自在,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同事下属都在说起经济危机,说很多公司开始裁员,李文龙因为家事太烦心了,也没怎么在意。
一个人埋头在办公室看图纸,正看得入神,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文龙抬起头来,说了一声请进,就看到周艳红慌张的闯了进来,一脸的泪。李文龙呆了。
周艳红抹了一把泪,慌乱的对他说道:“总监,我弟弟在老家出车祸了,我要请假回去救他。”
李文龙征了一征“弟弟”两个字有如一记重拳敲在他的心坎上,他的一颗心立马剧烈的痛起来。周艳红的眼泪已是大股大股涌了出来,李文龙看着她哭泣,就仿佛看到当时在虎子面前的自己,立马对她道:“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周艳红点点头,对他道:“谢谢总监。”
她抹着眼泪转身匆匆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折了回来,鼓起勇气对李文龙道:“总监,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刚工作没什么钱,听说弟弟大出血,伤得很严重——”
周艳红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已经说不成话了,李文龙立马站了起来,对她说道:“三千够不够?”
周艳红立马点头,对他说道:“够的。”
李文龙的手头上也没有三千现金,为了不乱花钱,如果不陪客户不出差,基本上身上不带大量现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看到周艳红含泪等待的样子,李文龙不觉有些难堪,他对她说道:“喛,你看这样行吧,你先回去,不要慌张,我一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你给我留个账号就行,回家的路上发短信告诉我就可以了。”
周艳红连声的说谢,哭着离去了。
从买票到坐车,周艳红的眼泪就一直没干过。她坐的是火车硬座,幸好车上不是很拥挤,竟然让她找到一个位子,和着一群四处打工的农民工挤在一节车厢里。如果是一般的白领,做到设计师这份上了,肯定是坐飞机全国各地的跑,就算再差,没得飞机坐,非得坐火车不可,也肯定买的是卧铺,可是周艳红绝对不会这样做。她坐的车当然有卧铺车票卖,可是她不管是读大学的时候,还是工作以后,每次回老家,她都是坐硬座。为什么,省钱了,硬座只要九十块钱,卧铺要二百多块钱,一百多块钱,一百多块钱是什么概念,农村人要赚多久才能赚到一百多块钱?
她是从小到大吃苦的人,所以知道钱来之不易,自然是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的省着花。有时候在公司里,同事之间休息的时候会闲聊,其中有一个女同事就在那里说道:“我是从来不会坐火车硬座的,坐火车硬座的都是中国最底层的人在坐着,一坐火车硬座就摆明了你是最底层的,宁愿多花点钱少受罪,不要和最底层的人混在一起。”周艳红当时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到,坐硬座怎么了,是的,我坐硬座,因为我就是最底层出来的,我现在也没觉得我不坐硬座我就高了一个阶层了。想起老家辛苦的爹娘,周艳红实在是没有理由让自己去坐卧铺,坐硬座不就是挤一下,有时候没有坐位吗,她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在硬座车厢站了十八个小时,以前读书时能站,现在工作了为什么不能站,至于那些民工学生,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周艳红本身就和他们一样,她没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她也没觉得那些只坐飞机的人就贵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