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种子是张骞给他的,张骞已经得了重赏,按理说种子全归他。刘据想到他从几千里外的西域带回来的,又每样挑一成,叫韩子仁给张骞送去。
刘据看着张顺子把种子种下去就问:“它们什么时候出来啊?”像极了很没耐心的小孩。
张顺子指着隐隐可见的高大树木:“树叶全落下来就出来了。”
小孩像是得到确切答案,就回屋等着用饭。
张顺子没有秋季种外来物的经验,也没有前人经验可借鉴,张顺子就把秋天当春天,该浇水浇水,该松土松土。
几日过去,种下去的种子无一露头,张顺子很着急,询问小孩,是不是趁着种子还没有泡烂挖出来开春再种。
刘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种子没泡开或被里头的嫩芽撑开,他怎么知道不会发芽。
小孩态度坚决,种不好不怪张顺子,他也不告诉父皇。张顺子心疼来之不易的种子,很想阳奉阴违。好在他不止一次听韩、吴等人提过赵起和李成干的事。
张顺子忍了又忍,几天过去,忽然一天早上看到蒜长出来,张顺子喜jsg得大呼小叫,韩子仁气得要把他送去廷尉议罪,张顺子这才捂嘴偷乐。
韩子仁无奈地回去给被吵醒的小孩更衣穿鞋。
刘据洗漱后,出去扒着木箱用他的小铲子拨开一点土,发现其他种子也发芽了,叫张顺子看仔细,苗太密就剔出来种到别的木框中。
这活张顺子不是头一回干,大包大揽地向刘据保证,他就等着冬日里吃西北来的蔬菜吧。
数九寒冬,那些菜没有长大,蒜苗也很矮。刘据试着掐几个菜叶,叫厨子放在烤肉上他试吃。又过几日确定蒜没有因为少了叶子而枯萎,刘据叫张顺子每一株只留两片嫩叶,其他的全掐掉。
刘据一分为三,给椒房殿送一份,给舅舅表兄送一份,带着最后一份去宣室陪老父亲烤肉。
刘彻原本很喜欢王氏。
除了五根清净之人,谁不喜欢水灵灵的脸蛋,紧实的皮肉呢。可经王氏往小太子跟前撞一事,刘彻就对不识趣的王氏兴趣大减。
比起皮肉,刘彻更看重性情。
刘彻自打发现他的皇后“表里不一”,对“老妻”的兴趣反而超过年轻美人,得空就去椒房殿找卫子夫下棋。
如果睡前下几盘棋,夜里睡得格外踏实,翌日不睡午觉下午也不困。可围棋有益身心也不能日日下。刘据找老父亲那日正好刘彻不想去后宫,叫几个乐师为他抚琴,又叫几个舞者助兴。
刘彻乍一听到儿子过来,慌忙令众人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从小太子身边飘过。
春望忍着笑腹诽,比太后过来还有用。
刘彻有那么一瞬间嫌儿来的不是时候。当小孩抱着一把蒜叶给他,奶里奶气要烤肉,老父亲差点感动哭。抱起儿子就令人准备,即便离午饭还有一个多时辰。
春望没眼看,没眼看。
不过他倒是希望刘据常来,因为没人制得住皇帝,他兴致来了,宣室乌烟瘴气,有时候春望晚上睡觉还觉着脑袋嗡嗡响。
刘彻尝一下蒜叶,辣,他又吩咐厨子做一些薄饼,留着小孩卷蒜叶和肉吃。
刘据没有试过这种吃法,很好奇。等肉烤好,薄薄的面饼呈上来,他觉着小葱更好,蒜叶不如葱嫩。小黄门就去膳房拿一把葱叶。
刘据卷好一个递给老父亲。刘彻很给儿子面子,接过去做好难以下咽的准备,味道意外不错。刘彻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又给他卷一个。
小孩拨开他的手:“脏。”
“哪儿脏?”刘彻奇怪。
春望小声提醒,他卷肉的手摸过殿下的头。
刘彻震惊,儿子要不要这么干净:“朕摸的是你的脑袋。”
小孩歪头看老父亲,我的脑袋就不脏了吗。
刘彻张了张口:“……你得亏跟朕一家。若是跟你二舅和表兄一家,就这一点,他俩就能嫌弃的把你赶出家门。”
“舅舅病病不爱干净?”
刘彻心说,这不是重点。
“吃吧,吃吧,自己卷。”刘彻看看手,冲春望招手,春望端来水盆。刘彻一边洗手一边抱怨,“叫你这一说,朕不洗手都不好意思再吃。”
小孩又给他卷一个:“我喂父皇。”
“父皇谢谢你!”刘彻没好气地说,“以后你还是吃了饭再来找父皇吧。”
小孩点头。
刘彻呼吸一窒,儿子有时候太懂事也烦。
“陛下,有人求见。”春望送水盆回来发现小黄门频频伸头往殿内看,像是有事禀报。
天寒地冻,烤肉呈上来片刻就会变凉,所以刘彻跟儿子在茶室边烤边吃。刘彻烤肉的时候很闲,不介意召见小黄门,“这个时辰还有何事?”
小黄门先偷偷看一下帝王神色,话语嫌弃,表情轻松:“江充病重,他家人想请太医过去瞧瞧。”
刘彻割肉的手差点割到自己:“谁?”
“绣衣使者。”小黄门道。
江充跟卫青年龄相仿,比刘彻小几岁,去年这个时节身体很好,怎么突然病症:“得了什么急症?”
春望知道一点:“好像忧思过重,身体越发虚弱。”
好熟悉的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