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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1(1 / 2)

暴雪呼啸,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冰层上传来细微的响声。

披着斗篷的男人一步一步踏在冰面上,步伐缓慢,鞋底与冰面摩擦发出略带沉重的声音,露出的黑色额发在风雪中晃动,金色的眼瞳望着厚厚的冰层下隐约显露的虚影,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呼吸带出白气。

“终于找到了……”

极北之地边缘的寒漠和悬崖是人族难以跨越的天险,传闻西大陆最后一位幻族就隐居在人族禁区之后。

萨拉尔蹲下身,手指按在冰面上。

冰下强横的保护力量化作一束金光,自冰下几百米处向他冲击而来,萨拉尔手指微动,力量在碰到他之前,须臾便化为虚无,金色的元素光点似有若无地在指尖游走,和他的本源力量纠缠在一起。

萨拉尔皱眉,这是一道强大的封印,封印存在时间久远,早已染上周围生物的气息,但设下封印的人力量很强,封印经久不衰,哪怕千百年过去,也能让闯入的觊觎者一击毙命。

唯一奇怪的是,封印中有两种相排斥的力量:保护的力量和禁锢的力量互相消耗又不断再生。

因封印者矛盾复杂的心态,灵力实体呈现出复杂的形态:一会儿是金色的气态环绕,一会儿是金色的锁链囚困,就这样将冰下的幻族封印千年之久。

并且封印的力量莫名和他的本源力量有些亲近,刚刚的攻击看似凶狠,其实化去时并没有耗费他多少力气,比他预先想象的要轻松许多。

不再多想,萨拉尔将本源力量变为一把金色的长剑直插冰下,几十米厚的冰层裂开,黑色的缝隙下面湖水翻涌奔腾如张牙舞爪的巨兽,叫嚣着吞噬一切。

没有了封印的阻碍,破开冰层轻而易举。

萨拉尔手握金色长剑潜入湖底,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将他与寒冷彻骨的湖水隔开,和在陆地上一样行动自如。

光透不到的漆黑湖底,四处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鱼群穿梭,水草摇曳,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是外界所不知道的景象,萨拉尔是千年来第一个破开封印进入冰层下湖水的人。

萨拉尔视线落在深深嵌入湖底的锁链上,顺着锁链,看见了蛰伏在湖底的庞然大物——头顶冰蓝色的鹿角和身上贴服的银蓝色鳞片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闪动,湖底淡蓝色的幽光由此而来。

幻兽眼眸紧闭,左边眼角有几块特殊的红色鳞片,长长的尾巴弯曲,尾端一抹白色的兽尾毛随着水流晃动,上面落了一层青苔绿草,鱼群偶然游过,在上面觅食,四肢上缠绕着复杂的金色锁链,以警告外来者的占有姿态将他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独守千年孤独。

萨拉尔有些可以地想着,西大陆最后的幻族的确很美,不过传闻有误,他并非主动隐居极北,而是被动地囚困在这里。

封印的主人以强大的力量拦住无数觊觎者,也变相地私藏了这件珍宝。

没有关系,他会重新拥有这件珍宝,给予所有。

萨拉尔眼神变得温柔,手掌贴在幻兽冰凉光滑的鳞片上,低语道:“我带你离开,别怕。”

锁链被锋利的长剑砍断,幻兽依旧沉睡着,萨拉尔把自己的本源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幻兽的身体,引导他休眠的身体缓慢苏醒。

幻翎在梦中感到暖洋洋的力量包裹着自己,像许久未见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得想伸个懒腰,亲切得让他再度想起那个远去的背影。

曾有一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珍惜地亲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又轻又痒,撩拨心弦,他沉迷并且享受这种感觉,沉迷在温柔里。

后来,那个人把他诱骗到漆黑冰冷的湖底,用金色锁链把他锁起来,抱着他的力道大的像要把他揉进身体,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不断抚摸他露出的角和脊背抚慰:“翎…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不能放你走,不能失去你。我接受不了你属于别人,一想到我死后,你会被无数人看到,他们恶心觊觎的眼神落在你身上,我就受不了。别恨我,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那个人走了。

他失去那个人的同时,失去了阳光、自由,渐渐遗忘外面的天地,在冰冷的湖底沉溺于漫长的美梦。

……

幻翎睁开眼,一个有着琥珀色瞳孔的黑发青年在他身前摸着他的鳞片,暖源从他们身体相接的地方而来,

萨拉尔被幻兽睁开眼时眼中划过的星河流光惊艳,然而霎那间,那双眼睛又变回银白色,静静望着他不言语。

萨拉尔尽量放柔声音,给他安全感,安抚道:“你睡了很久,我带你去外面,跟我契约,离开这里好吗?”

周围的水流变成层层蓝纱,将萨拉尔推开,遮挡住幻兽的身体,庞大的原形消失不见,银发及腰的少年从背后走出,银白色眸子闪着冰冷的光,左边眼角淡红色的细鳞变成一颗小巧的红色泪痣,右耳垂上坠着蓝色流苏,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锁链留下的红痕,锋利的指甲抵在萨拉尔咽喉处,血珠顺着指甲尖流下,染红手上白皙的皮肤,大概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有些沙哑:“人类……都是这样能说会道的吗?”

萨拉尔站在原地,任由脆弱的脖颈被威胁,仍然没有任何举动:“我不知道你的上一任契约者是谁,对你做了什么,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带你见见外面的暖阳,照顾你,陪伴你。他给你留下的伤,我来负责。”

幻翎收回手,迷茫地退后几步。

千年时间太久,记忆里的那个人已经模糊,时间让爱恨都变得浅薄,他是没有恨的,只是曾被骗过,所以对人类怀有警惕。

“……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当初那个人丢下他,去了外面的世界再没回来,外面到底有什么,让他不再来看他?

萨拉尔很有耐心地告诉他:“阳光,雨露,风和花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除了这些,若你有见到后喜欢的,我都会寻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萨拉尔伸出手掌,掌心里是浮动的伴侣契约阵法,一步步靠近少年,在半步处停下,留出一个舒服的距离。

幻翎认真道:“如果你违背承诺,我一定会杀了你。”

记忆随时间消逝、剥离的感觉太难受,如果再来一次,他不会放过那个背叛契约的人类。

“好。”

少年纤长的手放上去,水被气流搅动,契约印记在萨拉尔的右手手背形成一朵金色鸢尾花。

幻翎银色的左眼变成蓝色,双眼是一蓝一银的异瞳,

契约力量的作用下,他们互通姓名,共享力量。

萨拉尔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带走他,心底更多的是疼惜。

他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以前也这样单纯,被人轻易欺骗?

萨拉尔抱住他,吻上他的眼睛:“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守着你。”

身上的鳞片和龙角因为身体里多出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冒出,龙尾亲昵地缠上萨拉尔的腰腹。

幻翎无措地垂下眼,“我忘了怎么控制力量。”

萨拉尔微笑,抱住他的尾巴,顺着鳞片抚摸,“没关系,你不会的我都可以慢慢教你,我们有很长时间相处。”

萨拉尔抱着他到水上,外面是白茫茫的冰雪天地,唯独这一处湖泊的冰层消融,没有再冻结的迹象。

幻翎怔怔地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底涌上一股极为难受的感觉,强行压制了下去。

尽管知道幻族并不怕冷,萨拉尔还是重新从空间里取了一件白色斗篷,披在幻翎身上,结果下一瞬,白色斗篷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恶龙刚刚得手的珍宝被偷走,萨拉尔眼神瞬间变得危险凶狠,力量不受控制地溢散到周围,引起远处山上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崩。

地上的白色斗篷忽然轻微地动了动,萨拉尔眼角的余光敏锐捕捉到,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盯着那处,小心翼翼翻开斗篷——一只缩小版的幻兽抱着尾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双异瞳呆呆地看着他。

幻翎现在的形态类似于半兽,大体像缩小版的人形,但全身有漂亮的银蓝色鳞片保护娇嫩的皮肤,还有缩小的角和尾巴,有时手会变成爪子,很不稳定。

萨拉尔立刻收敛放出的庞大力量,小心翼翼地用斗篷裹着小幻兽抱进怀里,通过契约感知到幻翎没事,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力量,保持迷你版原形更有助于身体各项机能恢复。

不过缩小版的冰蓝色兽角变得软乎乎的,短短一截藏在银色长发里,长发直到小幻兽的脚踝,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尾巴上,银蓝色鳞片也变得又小又软,呈半透明感。

整只幻兽只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

“翎变得好小。”萨拉尔摸了摸他的角。

“唔…”幻翎转身钻进斗篷里,想把自己藏起来,不小心踩到自己的头发,没站稳差点掉下去,萨拉尔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轻叹一口气,收起斗篷,分出一点力量变成一条细小的发绳,给小幻兽扎起头发,第一次不太熟练,扎起来还是显得乱,至少不会不小心踩到了。最后把他放在温暖的衣领里,向极北之地的边缘走去。

……

远在帝都的利比菲斯学院,观测员观测到极北之地出现重大变化——冰封上万年的镜湖解冻了!与此同时,一场浩大的雪崩掩埋了极北之地边缘的广袤寒漠。

几位禁咒大法师坐在一起严肃地讨论这些毫无预兆的异象象征着什么。

西奥多大法师眉头紧皱:“一千年前,帝国先贤者拉斐尔付出生命的代价将轶族驱逐至极北之地南缘深处,人族度过了最安逸的一千年。异象发生在极北之地北缘的镜湖,我认为这是轶族重返大陆的征兆,我们必须做出行动防范。”

雅恩大法师赞同道:“还有不久之后,一阶段魔兽潮将来临,明天我会向殿下提出加强边界地带的防范,顺便派一些资质优秀的学生前去协助,当作年度考核的历练。”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每次会议都躲在角落里偷懒的维维安突然出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到他的身上。

禁咒大法师也是有等级之分的,资历越长,地位越高。

维维安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时常偷懒躲闲,但没人会忽视他。

“我们忘了什么事?各方面都考虑到了,轶族可能复出,魔兽潮暴动,发出征召令,征召中阶魔法师和各大学院学生一同前往,增强边界防御。”

维维安视线扫过在场的诸位大法师,“异动的原因,不考虑那位幻族吗?传闻西大陆最后的幻族隐居在极北之地,当初的那场契约热潮,上万名法师为此远赴极北之地,最后幸存且完好无损回来的不过寥寥几个,其他要么残了要么痴傻了,你们总不会不记得吧。”

另一名法师出来对峙:“幻族的故事经过多方查证是假的,再说就算魔法史上有记载,那也是千年前的记载了,也许早就死了,如果没死,那为何过去的一千年没有任何动静,偏偏此时出来?”

维维安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坐回角落里。

他懒得跟这些人解释。

坐在最中间的西奥多和雅恩对视一眼。

契约热潮是近百年最惨烈的一场事故,上万名法师死在极北之地,却全都一无所获,在那之后,人们就把幻族的存在当作传说故事听。

其他人也许不清楚,但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一代魔法师,清楚地知道幻族的存在是真实的。

而利比菲斯学院守了上千年的秘密,也与此有关。

幻翎趴在萨拉尔领口,魔法斗篷挡住外面凛冽的风。

不时有头顶一只角身后五条尾巴的毛茸茸的雪兽顶着肥重的身体灵活跳跃在雪峰间。

幻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全身光滑的鳞片。

他的原形只有尾巴尖端可怜的一点白色尾毛,有些羡慕那雪兽那一大团毛绒绒,摸起来手感肯定很好。

萨拉尔一直关注着小伴侣的状态,发现他看到雪兽后不太高兴,思忖片刻,开始给他分析介绍,哪种雪兽肉质细腻,哪种味道鲜美,哪种有助于提升力量,问他想吃哪个。

幻翎微微睁大眼睛。

好凶残。

幻翎摇了摇头,转身钻进衣领,整只埋在胸口,被萨拉尔轻轻抓住尾巴端捏了捏。

他似乎知道小伴侣为什么不高兴了。

白色的尾毛柔软,带着他身上暖呼呼的体温,萨拉尔一下下抚摸,声音温柔道:“翎这样就很好,它们无法和你相提并论。”

尽管知道契约者这是在哄自己,小幻兽还是愉悦得尾巴乱晃,毫无形象。

萨拉尔在心底记下伴侣的喜好:喜欢被夸奖。

极北之地的天空长期灰蒙蒙的,被列入人族禁区是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

极北之地位于西大陆最北的地方,地势陡峭崎岖,气候寒冷,冰雪万年不化,高等魔兽随处可见,还有无数神秘区域至今无法探索,以及人类魔法师受某种未知力量的限制,在多处区域无法使用精纯强大的本源力量,常常因为力量被限制无法自保而被雪兽猎食。

在雪地里步行一段时间后,萨拉尔找了背风坡的一处山洞休息。他清楚地感知到,从离开镜湖区域,他的本源力量就被一道无形的规则压制住,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小术式,大型的传送阵法无法打开。

不过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主攻元素系魔法,也注重身体强度的提高,是魔法师中罕见的法体双修。

火苗在指尖窜了两下,萨拉尔在山洞里唤出几团灵火,明媚热烈的火元素要么悬浮在他周围,要么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聚成火堆,将两人的脸映得红彤彤的,幻翎身上的鳞片流光溢彩,整只银蓝色小幻兽变成了喜庆的粉红色,反射着暖光。

“翎的鳞片很好看。”萨拉尔笑着把他从胸口拎出来,右手上戴着黑色手套遮住契约印记,担心直接触碰小伴侣会让他不舒服。

幻翎两只前爪紧紧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低着头有些萎靡,“我不喜欢太热。”

萨拉尔立刻降低火焰的温度,背靠坚硬的洞壁,让幻翎躺在掌心,之前随手扎起的银发有些乱,萨拉尔解开发绳咬在口中,重新用手指梳理,莫名有了在养孩子的感觉,“翎好乖。”

幻翎很享受他的服务,尾巴动了动,尾毛无意中划过萨拉尔掌心,有些痒,像羞涩的撩拨,“我是你的契约者,出去以后该做什么?帮你打架吗?”

萨拉尔摇摇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一个人活了很久,很孤独。”他怕吓跑翎,没有说出伴侣契约的事,翎以为只是普通的同伴契约。

困兽就像温水煮青蛙,引诱,亲近,依赖,占有,以爱囚困,画地为牢。

在极北之地走了五天,才到达边缘的寒漠,原本一望无际的冰原冻土被大雪覆盖掩埋,无法徒步穿过,萨拉尔有些可惜,原本还想拖长旅途的时间,幻翎小小一只趴在胸口的感觉格外的充实满足。脚下金色的传送阵法形成,传送到了人族边界外的月落森林,月落果刚好可以帮助消化力量。

白日里的月落森林寂静得有些诡异,没有动物的身影和叫声,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萨拉尔下意识把幻翎往衣服里面藏了藏,身周一缕缕金色的元素力量探向外面,像游走丛林的蛇一样灵活穿梭在各处缝隙里,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这种屏障大多没有实际的作用,是魔兽划分领地的一种行为,“有大型高阶魔兽将这一块区域划为领地了。”

魔兽潮临近,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萨拉尔足尖轻点,灵巧地落在树梢上,风中分散的元素争先恐后化为光点涌入他的身体,被他感知。

还有其他人在森林里。

萨拉尔准确地看向西面,魔法元素和月落果的气息都在那里。

他晚了一步,月落果已经被人拿走了。

月落果本身并不稀有,几十年结一颗,效果是可以疏散力量,摘下后保质期只有几个小时,他前往极北之地路过时没有动手,因为当时并不觉得会用得到,

可现在不一样,他有小伴侣要照顾。

萨拉尔低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衣服里熟睡的幻翎,很快有了决定。

伴侣和陌生人哪个更重要显而易见。

萨拉尔收起身上的斗篷,穿着一身米色的普通衣服,力量伪装成等级最低的一阶魔法师,顺便给幻翎放了一个障眼法和保护罩,旁人看到的幻翎,长相普通力量微弱,只会以为是常见的低阶小精灵。

萨拉尔渐渐靠近,站在后面观察摘走月落果的一行人,粗略扫过一眼,是边界地带最常见的雇佣队伍,两个二阶体师三个二阶魔法师。

低阶魔法师施术需要一段时间的吟唱,自身保护力弱,近战毫无还手之力,体师由此应运而生。体师大多是家庭条件差,先天资质不足的普通家庭的孩子,因为对元素没有亲和力,不得不选择锻体,强化防御力,攻击力低,但如果体师和低阶魔法师配合默契,在中阶领域越级挑战效果出奇。

萨拉尔正在思考怎么不让小伴侣见到血腥,用温和的手段把月落果骗到手时,一道白色飞刃飞来,萨拉尔微微侧身避开,飞刃落在树干上,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记,落在他人眼里,只会觉得是施术者没有瞄准位置,出了偏差。

萨拉尔略显慌乱地从树后面出来。

脸上有刀疤的体师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他们队伍是在其他雇佣队伍战斗争抢时悄无声息偷走了月落果,此刻自然要防备外来者。

坐在石头上休憩的二阶魔法师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我听说森林里有能快速提高元素力量的东西,偷偷跟着一个高阶魔法师队伍进来,不小心跟丢了,找不到出去的路。”

边界地区一些小村落的低阶魔法师常常会这样做,想趁机占便宜。

魔法师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刚刚还有些紧张的体师镇定下来,盯着他的衣服:“你衣服里面有什么?”

幻翎被吵醒,冒出一颗脑袋看外面的场景,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银色长发睡得有些乱,萨拉尔被他这副迷糊信任的样子萌到,心软成一滩水,又恼于这群人吵到了小伴侣休息,想要尽快处理掉。

其他人看到的只是很常见的普通草木精灵从领口钻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看着就不太聪明。

体师开口驱赶:“我们不……不至于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想跟着我们出去,要付魔法石。”

萨拉尔看见最不起眼的那个魔法师嘴唇蠕动,就知道队伍里的主心骨是谁了,体师只是个传话筒,于是从简陋的口袋里掏出几块魔法石丢过去,算是暂时加入了这支队伍。

之前引导体师说话的魔法师走上前:“你好,我叫贝尔斯,欢迎加入。”顺便递给他一张提前刻好传送法阵的符纸,“这个传送法阵是直接传送到镇上的,我们还要在森林里找一些稀有的元素灵植,你想要提高元素力量,可以跟我们一起找,遇到危险往里面注入元素力量就能传送回去。”

萨拉尔点头接下道谢,多看了这位二阶魔法师一眼,对元素的高亲和度告诉他,贝尔斯有问题,魔法元素像是强留在身上一样,对他很抗拒。并且这张刻有传送法阵的符纸也有问题,上面链接的目的地不是小镇,而是月落森林最危险的核心区,如果他确实是普通的魔法师,遇到危险真的如贝尔斯所说的方式做了,骨头渣都不一定剩的下。

除了贝尔斯,其他人都没有和他接触的意思,萨拉尔心情好了不少,通过契约联系和小伴侣说悄悄话。

聊天的过程中发现,幻翎的常识非常缺乏,只知道魔法师的大概分阶,一阶到五阶是低阶魔法师,六阶到九阶是中阶魔法师,往上是高阶星耀大法师,禁咒大法师封顶。

萨拉尔莫名有些心疼,幻族得天独厚,是天生的元素掌控者,如果幻翎这一千年没有被封印在镜湖湖底沉睡,今日的他必然如日月般耀眼夺目,“翎,你还记得先前的契约者吗?”

“记不清了,他锁住我就走了,让我等他回来。”哪怕是一千年里不断反复的梦境,也没能让他记住那个人。

萨拉尔把他捧在掌心,眼神专注认真,“翎,如果他回来了,要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告诉我,嗯?”

幻翎身上透出几分迷茫,诚实道:“我不知道。”

萨拉尔不满意这个回答,嫉妒地在他身上落下一吻,幻翎被亲的身体微微后仰,两只小手推着萨拉尔的脸,“唔,好了。”

“不够。”萨拉尔追着他亲,幻翎小小一只又软又嫩,逃不出掌心,银发和鳞片被亲得乱糟糟的,尾端有些炸毛。

看着小伴侣饱经摧残蹂躏的可怜模样,萨拉尔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但心底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希望幻翎毫不犹豫地选他,不需要理由。

因为无论任何东西和幻翎放在一起,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幻翎。

萨拉尔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知道了幻翎前任契约者的身份,不管他是谁,绝对会在幻翎再见到那个人之前杀了他。

他是强大的高阶魔法师,也是贪婪的普通人族,他愿意为伴侣毫无保留地付出,无论多久。

但他要占领幻翎心里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位置。

爱从来都是自私的,伴侣要绝对占有。

这是萨拉尔长久以来坚持的第一信念。

夜晚,队内的二阶魔法师建造了防护法阵,队伍就在一片空地上休息。

萨拉尔坐在树上,靠着树干休息,幻翎睡了一天,精力充沛,在他衣服里乱窜,衣服鼓起小包,被他轻轻用手按住,低声哄着:“别闹。”

幻翎被手托着,从衣领钻了出来。

正当所有人熟睡时,一声喊叫打破黑夜的寂静,听声音是贝尔斯,另外两位魔法师照亮周围,地上留下一大滩新鲜的血液,通向森林深处。

两位体师面色惨白,他们一直守在贝尔斯身边一米多远的地方,有东西悄无声息地避开防护法阵进入,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却毫无所觉。

一支箭矢擦过体师的脸,直直插在树上,与此同时是此起彼伏的狼嚎,黑暗里亮起一双双红的滴血的眼睛,散发着饥渴的红光。

远处人声传来:“就是他们偷走了月落果!”并没有发现藏在灌木里的狼群。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空地上的五人成了靶子,两支队伍把他们围起来,森林里还有准备狩猎的魔兽。

一只小型飞行魔兽潜伏到萨拉尔身后,还没来得及张开口狠狠咬一口猎物,就失去了生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萨拉尔披上斗篷隐去身形,往散发月落果气息的地方追过去。

二阶魔法师的保护法阵很快被攻破,十几个人对两个体师和两个魔法师进行搜查,什么也没找到。

“不是说有六个人吗,还有两个人在哪?”

“没找到月落果,那两个人带着月落果跑了!”

“该死!”

“等等,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魔兽?”

“有五阶魔兽,是魔兽群,快走!”

……

萨拉尔稳稳落在树梢,清楚地看见贝尔斯在森林里悠闲行走,手中是白色的月落果,通体散发荧光,像月亮掉进森林里,“月落”正是由此得名。

后方几支队伍和魔兽打起来,元素力量散发的光子照亮方圆几十里,惊起飞鸟,黑色的禽类乌乌泱泱一大片遮盖在森林上空。

贝尔斯走到半路向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转身时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脚下金色法阵亮起,已然被困在法阵中,“人族……反应真快啊。”

萨拉尔瞬间移动至贝尔斯侧面,准备直接夺下手中的月落果,只见原本孱弱的二阶魔法师体型快速增大,撑破衣服,巨大的身体充满禁锢法阵,似兽非兽,形态似虎,背有翅膀,脊背和头顶一排尖刺,月落果陷进身体里,露出几缕微弱的光。

同时,大地忽然震动起来,森林里月落花的花瓣被震落,露出带有荧光的花粉,点点白光在空中飞舞,浓郁的花香散开——魔兽潮提前了。

远处的森林里发出人类的凄惨叫声,正是争夺月落果的三支队伍。

贝尔斯转身要飞走,眼前的景色却变了模样:脚下粉色的大地绵延千里,像活物一般呼吸起伏,天空一片火海望不到尽头,不断降低压下来,传来的灼热快要烧焦羽毛,天地收缩合并,他无处可逃。

这到底是哪里?他上一秒明明还在月落森林。

火海与赤地之间的逼仄空间让他呼吸困难,贝尔斯变回人形减少能量的消耗,用全身的力量保护自己,尽管这样,身体里的水分还是极速蒸发,变成汗液流出身体,他全身上下湿淋淋一片。

汗水模糊视野,贝尔斯的视线里出现火红以外的第二种颜色——银白,皎洁如月,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努力眨眨眼,抹去睫毛上遮住视线的汗水,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银发异瞳的少年,头顶冰蓝色的鹿角梦幻美丽。

贝尔斯恍惚间想起很早以前听过的人族古语: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少年有一种苍白脆弱的美,冰冷的气质,仿若世间最珍贵的宝瓷,让人只想呵护。

当少年的手落在身上,后背升起冷意,怀中骤然一空,贝尔斯才清醒几分。

少年不是脆弱的瓷,是一把锋利出鞘的剑。

幻翎收起月落果,对还有些怔愣的贝尔斯道:“萨拉尔要的果子,不能给你哦。”说完退开几步,幻境解除。

贝尔斯重新回到月落森林,身边空荡荡的,美丽的少年和追来的人族魔法师早已消失不见,刚刚的一切仿若一场梦。

不,不是梦。

魔兽撕咬人类躯体的清脆声音还在耳边,空气中血腥味和花香混合,一切的确发生了。

贝尔斯大笑,嘴角裂开到耳边,呈现诡异的非人弧度。

以假乱真的幻境吗……

他第一次遇见这么优秀的幻境施术者,场景和感官的扰乱性达到极致,使人迷失理智,失去思考的能力。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少年。

挑战他,打败他,摧毁他,驯服他。

……

小幻兽抱着和自己身体一样大的月落果飘在空中,使劲捧到萨拉尔面前,语气轻松,隐隐带着得意:“喏,你要的果子,我拿到了。”

萨拉尔接过月落果,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贴心地伸出左手,幻翎坐在上面长出一口气。

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身体和意识还是不能完美融合,缔造绝对领域,构建真实幻境太消耗体力了,他现在只想睡觉,睡个昏天黑地。

萨拉尔把月落果放进空间,摘下右手的手套,手背上露出金色鸢尾花形状的契约印记,用微凉的手指摸了摸小幻兽的额头,鸢尾花印记一闪一闪,与幻翎身上的印记微微呼应,“翎很厉害,但我希望下次翎能够先和我沟通再离开。你突然跑出去,我很担心,而且,你刚从封印里出来,力量被压制久了,还很虚弱,领域幻境会透支你的身体,我希望你是健康的、安全的,以后不要这么莽撞,好吗?”

幻翎趴在萨拉尔掌心,眼睛半睁,嘟囔道:“你不是想要那个看着很漂亮的果子么,我就给你抢过来……”说着两只手比划起来,“那么大,比我还重,应该很好吃吧。”

萨拉尔有些无奈,心口却感到暖意。

是他疏忽了,没有说明,月落果本就是给翎调养身体的,翎却以为是他想吃。

萨拉尔亲了一口困顿的小幻兽,把他放进胸口的衣服里,“谢谢翎,累了就睡吧。”

幻翎听着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安然入眠。

……

最深的夜里,各种颜色的法阵接连不断亮起,仅剩的几位元素系魔法师联合起来对抗来势汹汹的魔兽潮。

元素系魔法师是最常见的系别,以输出伤害为主。

体师在魔法师周围近身保护,魔法师负责远程攻击魔兽,魔兽的尸体在不远处堆成一座小山,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破损和血污。

“哈呼——不行了,我的元素海空了,没办法再建造法阵……”一个魔法师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左边的袖子只剩半截,胳膊截面沾着还未凝固的血液,往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们已经向外面发出求助信号了,再撑一会,很快就会有人来。”

一位面容粗犷的体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c,早知道老子就不来了,要不是月落果的悬赏金额太高,谁会来这鬼地方?偏偏还倒霉地遇上魔兽潮,四五阶这种程度还只是打头的,再过几个小时,高阶魔兽一起冲城,到时候我们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一位魔法师抱紧了头蹲在地上,满脸恐慌:“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没去过帝都,没能看一眼高阶魔法师云集的利比菲斯学院,我那么多愿望还没能实现……”

“没人会来救我们,我们只能等到力量耗尽,然后被魔兽一口一口撕咬,啃的干干净净……”

……

随着周围越来越浓郁的花香,悲观的情绪在幸存的七人中蔓延,魔兽则因为久攻不下而愈加狂躁,蓄势待发。

魔兽冲破最后一层防护法阵,扑向人群准备大快朵颐时,被一道金色光刃从身体中间整齐地切成两半,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刀口整齐。

过了几秒,破损的尸体才缓缓流出血液、肠子和脑浆,一块黑色的兽类魔法石滚落在离得最近的魔法师脚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魔法师直愣着眼大口喘着气,差一点,那爪子就要落在他的身上把他撕成两半,他会和其他人一样,在魔兽的啃食中痛苦死去。

然而他被救下来了,但眼前血腥杀戮的场面又让他忍不住吐出来,太恶心,太恐怖了。

竟然生生从中间切开……

魔兽接二连三地死去,下手的人又快又准又狠,土地和草木被染成血色,七人向魔兽袭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米色的身形快速移动,有些是用长剑一剑致命,有些则是被地面突然出现的金色法阵扼杀。

这是一位强大的元素系魔法师。

没有累赘的施术吟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人与兽潮的对峙,在明朗月光下壮观又震撼。

魔兽群打头的先行队伍被灭杀近一半,后面的魔兽即使处于狂暴状态,也因直觉感受到危险开始后退,最后纷纷四散而逃。

和魔兽潮一起消失的,还有救下他们的人。

七人被深深震撼,久久不能回神,面面相觑。

“你们…你们看见了吗?”

“…太强了,法体双修,兽潮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单方面屠杀!有人知道他是谁吗?”

“我…我也想将来有一天成为这样的人。”

“帝都的高阶魔法师根本不可能来边界这种贫瘠的地方,已知的几位强大的散修魔法师也没听说最近有谁来边界啊……”

被恶心吐的二阶魔法师缓了缓,扶着墙站起来:“我……我记起来了,是白天,白天加入我们队伍的那个一阶魔法师,他穿的就是米色衣服,贝尔斯还和他交谈过。”

和他同队的只剩一个体师,否定道:“不…不能因为衣服就妄下定论,那个魔法师只有一阶,带着个普通精灵,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弱的我一拳就能打倒。”

“他是谁不重要,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三支队伍,只剩…我们七个了……”

众人沉默下来,此刻也没人去在意月落果的去向了,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扶起伤残,沿着来时留下的痕迹往外走去。

森林深处,暴躁的魔兽赤红着双眼攻击同类,晚风吹过,花香不仅没有被吹散带走,反而加重,花瓣纷飞,鲜血和杀戮为月下的森林染上绮丽的色彩……

萨拉尔出手暂时逼退魔兽群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而是在森林里找到一处湖泊清洗。

粘腻的血液和浓郁的花香气味沾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小伴侣闻到这股浓烈的味道,翎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

月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偶然飞掠几道影子。

萨拉尔建立起隐秘的空间法阵,脱下衣服,一步步走进水里,荡开层层涟漪,幻翎被他放在牢固安全的金色泡泡里,漂浮在水面上。萨拉尔露出的上半身精瘦有力,接起一捧水浇在身上,水流顺着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滑下,全身的毛孔舒张开,最后滚动的水珠没入下腹,重新汇入湖水。

元素魔法可以快速清洁,但始终无法比拟真正与水接触时放松清爽的感觉。

月色明亮,男人黑发被打湿,眼窝深邃,琥珀色瞳孔细看像是耀眼的金色,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面部棱角分明,只有在看向水上的幻兽泡泡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缱绻。

清洗完毕,萨拉尔施术烘干,换了一身白色长袍,胸口舒适宽松的口袋便于幻翎休息隐藏。

又在月落森林里寻找了一些辅助配合的草药,才不紧不慢地往森林外围走去。

……

黎明将晓,月落森林外围站了不少人,有昨夜收到求助信号进入却只看到一地残骸的营救队伍,也有今早刚刚赶到的帝都各大学院的学生,受到征召的魔法师和部分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兵力,准备今天再进去找找幸存者,以及为之后的魔兽潮做好准备。

七人踉踉跄跄从森林里走出来时,引起了人群的轰动。

“他们还活着!”

巴特勒沉吟道:“昨夜我们看见信号去营救,到达那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满地的血肉和骨头,还以为他们已经不幸身亡了,那种大规模的屠杀,不像这几个魔法师和体师杀死的,他们中最高的不过五阶。”他看着走来的七人,做出判断:“他们很幸运,有不知名的高阶魔法师路过救了他们。”

他本身是边界地带罕见的七阶魔法师,参加过许多大型营救行动,看到遍地残肢断骸都不寒而栗,那该是个怎样强大的可怕存在?

“谁也没想到魔兽潮会提前半个月突然爆发不过还好,他们遇见的只是先行的魔兽群,数量不大。”

七人被带下去治疗,高阶魔法师可以断肢无痛再生。

利比菲斯学院此次领队的导师莉莉安,刚好是治愈系高阶魔法师。

莉莉安一头张扬的红发,一双细长的柳叶眼,笑起来妩媚多情,不笑的时候显得凌厉威严,不管怎样都让人移不开眼,贴身的黑色导师制服包裹住前凸后翘的身材,站在那里不失干练挺拔。

学生们对这位空降的导师多多少少有些意见,认为是她抢了自己原本的老师此次带队历练的机会,但在莉莉安强大的气场下又不敢说什么。

当萨拉尔从森林里走出时,所有人都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除了刚刚那一撮人,还有其他幸存者。

男人的长相是那种丢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的平凡普通,胡子拉碴的大叔形象,唯独一身白色长袍干干净净,一举一动都透出闲庭信步般的从容,和前面几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走到半路的莉莉安看见他,折返回来,目光犀利,说话时因为美目上挑,减少了压迫感,有了调笑似的亲和感,“这位先生,昨晚森林里可不太安全,要来检查一下吗?”

敏锐的第六感和高阶魔法师长期积累的经验告诉她,结合调查到的信息——月落花提前被有心人用特殊药水浇灌,花粉和花香会影响情绪,放大其中的负面影响,引发了这场暴乱——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萨拉尔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抬脚跟上去后方治疗的几人,一只粗壮的胳膊突然拦在身前,一双鹰一样尖锐的眼打量着他,质问道:“魔兽骚乱,你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

萨拉尔平静与之对视:“谁知道呢,也许是天意,我的运气向来不错,什么也没遇到。”

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

巴特勒握紧拳头,心中升起怒意,昨晚死了十几个二阶到四阶的魔法师,其中不乏和他有些交情的,前些天还一起喝酒吃肉,今天就被埋葬在森林里做花肥,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他固执地认为,这个男人嫌疑最大,只要留下来审问,也许就能查到蛛丝马迹。

巴特勒队伍里的人看懂他的眼神,黑压压一片围上来。

萨拉尔戴着手套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不知怎么忽然弓下腰捂住胸口,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把幻翎露出来的一点发丝收进去。

在莉莉安的位置看来,就是巴特勒的人围起来对他做了什么,声音很冷:“巴特勒,学院和各方面之间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我身为学院导师没有权力管你。可我同时也是帕特农神庙治愈系高阶魔法师,在我这里,病人是第一位,不管他的身份有多可疑,我都要先确保他的身体没有受伤。”

帕特农神庙是全大陆治愈系魔法师的聚集地,声誉极高,常常为受伤的人族和兽族无偿治疗,和主空间系的卡纳克神庙、主精神系的阿布辛拜勒神庙被称作三大神庙,连帝国皇族也要礼让几分,毕竟是人就总有生病受伤的时候,和高阶治愈系魔法师交好,生命安全总有一份保障。

巴特勒看了一眼萨拉尔,抬手让人放行。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这人就能轻易转移旁人的注意力,不能小瞧,需要一套缜密的计划试探,刚刚是他冲动了。

萨拉尔哪里知道其他人会想这么多,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幻翎身上。

胸口的口袋外人看来就是个装饰,他却能实实在在感觉到幻翎的存在,那一块热热的,沉甸甸的。

又想起小幻兽迷迷糊糊地说月落果比自己重,应该很好吃,萨拉尔只能忍着笑。

小伴侣的重量这么隐私的事,怎么能说出来?

……

整洁明亮的房间里,莉莉安根据伤势轻重依次治疗,先修复了二阶魔法师的断臂,完好的骨骼和肌肉在绿色光点的涌入下重新生长出来,过程只有些麻痒,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一轻,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疲惫一扫而空。

桑迪惊喜地摸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胳膊,眼眶一热,万分感激:“莉莉安导师,谢谢您!”

莉莉安红唇勾起,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如果想报答我,就努力修习,来参加利比菲斯学院的入学考试,为人族探索未来的征程贡献一份力量。”

旁边有治愈系的学生辅助治疗轻伤,莉莉安减轻负担,很快就轮到萨拉尔。

检查身体需要元素力量通过皮肤进入,萨拉尔伸出右手,莉莉安指尖冒出绿色光点,在他身体里游走探索。

检查结束,莉莉安眉头微蹙,“你的身体很健康,但又有些奇怪,有一处地方排斥我的进入,按理来说,治愈系魔法温和无害,我检查过很多人,从来没有人会排斥拒绝。”莉莉安对上他的视线,“你是第一个。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手套可以摘下来吗?”

萨拉尔收回手,“不可以。”

莉莉安目光带上审视:“为什么?”

“我惯用右手,皮肤娇嫩,容易损伤,不能直接接触空气。”

莉莉安:“……”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吗?

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再深入,至少这次检查能确定,这个人不是使用暗魔法的轶族,也没有沾染月落花花瓣上的药水痕迹。他的力量很纯净,就是等级太低,元素海只有一块饼大小,大概在一阶左右。

萨拉尔刚离开治疗处,又被带去质询处,巴特勒的人提出问题,他对答如流,最后让他证明自己是在十几天前进入森林而非突然出现在里面,还请来了镇上的宝石商人。

幻翎在口袋里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一直听着,准备在萨拉尔身份暴露时立刻用精神控制篡改他们的记忆。

谁知宝石商人的确能证明萨拉尔在十几天前用魔法石向他购买了月落森林的信息,因为说要深入核心区,他劝说无效,所以还有印象。

所有猜测被一一推翻,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说明萨拉尔与这件事有关,他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魔法师,在山洞里好运地躲过了这场暴乱,于是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放他离开。

萨拉尔漫步在小镇的街道上,后面跟着的人被他轻易甩掉,走进一座新建的房子。

他的障眼法自然不是普通的障眼法,每个人看见的他都有差别,不太恰当地形容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有意模糊了面部轮廓,不会有太明显的特征,小麦色皮肤,有没处理干净的胡子的青渣,丢到人群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每个人见过他的人都或多或少记得他,但每个人见到的他又是不一样的。

萨拉尔做事之前会习惯性地建立隔离法阵,材料集齐,与各种元素力量融合,纯净的本源力量加成,月落果变得金灿灿,缩水到原来大小的三分之一,幻翎能整个抱在怀里。

即便如此,幻翎也抱着小月落果啃了十分钟,吃完后绿色汁液挂在嘴角和手心,银发上也沾了不少,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萨拉尔找来约莫食指长的水杯,调好水温,把小幻兽三两下扒拉干净放进水中,银蓝色鳞片覆盖保护全身的皮肤,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是半透明色,尾巴因为太放松露了出来,整条尾骨上也是鳞片,只有尾端一点白色尾毛随着尾巴晃动在水里左右飘荡。

萨拉尔左手四根手指拘成个小坑,把水浇在他的身上清洗,水变的稍微温凉一点都能察觉到,反复换新水,最后用柔软的手帕细心擦干,又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小幻兽,唇红齿白,鲜活灵动。

他其实惯用左手。

也更喜欢用左手触碰他,接住他,保护他。

晚上睡觉时,萨拉尔把幻翎放在枕边,给他盖了一张小毯子,压好边角,睁开眼就能看到,可以随时照顾他。

寂静的深夜,小幻兽变成少年的模样,钻进萨拉尔的被子里,因为对幻翎的气息太过熟悉且并不设防,萨拉尔没有醒来,于是在早上得到了一个惊喜。

少年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腿搭在他的腿上乱蹭,银发凌乱地铺开在床上,占了大半地方,头埋在他颈侧,呼吸的气息落在皮肤上,锁骨红了一片。卷翘的睫毛好似蝶翼,一双瑞凤眼,眼睑微遮,眼尾上扬,左边眼下点缀着一颗小巧的红色泪痣,淡粉色的薄唇轻抿,不说话时显得冷淡疏离,很有距离感。

只有萨拉尔知道这副精致面容下真实的模样,他的伴侣其实是一个喜欢夸奖,喜欢撒娇的幻族少年。

萨拉尔用视线描摹少年的眉眼,情不自禁沉溺进去,幻翎的腿不安分地动了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贴,呼吸交融。

萨拉尔揉了揉太阳穴,用强大的自制力放弃温香暖玉,翻身下床,给幻翎怀里塞了一个枕头,出门吹风冷静,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抬头仰望,东方既白,天色寥远。

他独自走过一百年,在第一百零一年的岁末,遇见了幻翎。

……

幻翎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占据整张大床,枕头和被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萨拉尔刚好从外面回来,笑着收拾好东西,递给幻翎一个手环,是利比菲斯学院临时身份卡,拥有者可以凭借学院临时生的身份和学生一起参加历练,同样获得排名奖励,但历练时不慎死亡,学院不负责任。

这种东西普通人不太容易拿到,萨拉尔通过关系存了不少,就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

莉莉安看到这两个新加入的“学生”时,眉心一跳,总觉得这次历练不会太安稳,但手环身份卡是真的,她不得不收下。

莉莉安勾起一缕发丝,略过萨拉尔,走近幻翎,心想:这孩子可真漂亮,她感觉她又春心萌动了,要是能骗进学院里就更好了。

萨拉尔不动声色地插进两人中间,把幻翎护在身后:“莉莉安导师,临时生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你不是很清楚么,还要我说什么?”

能申请到临时生手环的人可不会简单到哪去。

莉莉安视线又爬到幻翎身上,挪不开眼,“小幻如果不清楚的话,我倒是可以详细讲解一下。”

萨拉尔心中冷笑,把幻翎严严实实挡在后面,“莉莉安导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她挑了挑眉,对自身条件还是很有自信的。

“一头盯着绵羊的饿狼。”

莉莉安一噎,莫名觉得萨拉尔刚刚的语气和神态很像某个人心情不好时呛她的样子,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损人的本领世间少有。

转而又自我否定着,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他都消失一百年了,学院每次捕捉到一点信息就派人去看,结果都不是他,久而久之,她也处变不惊了,其他人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莉莉安拍拍自己的脸,把脑海里荒谬的念头压下去,红发甩到后面,“行吧,临时生位置特殊,不受导师管教,这次月落森林魔兽潮提前没有那么简单,它背后牵涉甚广,关系到种族问题。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莉莉安走远了,幻翎的目光还没收回来,萨拉尔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凑在耳边说:“翎,你再看她,我会吃醋的。她漂亮吗?身材好吗?”

敏感的耳垂突然被含住,湿润的口腔包裹,幻翎耳朵红了一圈,气息不稳:“唔,好烫。没…没有,只是觉得很熟悉,以前好像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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