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科技公司,创思新科技副董事日前对外宣布,将再多收留一百名世界各地孤儿,引发各方机构广大回响…」电视机上新闻报导着,电视萤幕光芒微微打亮黑暗的病房。
病房内心电仪上的萤幕起起伏伏,配上有节奏的哔声,像随时在提醒所有人床上的妇人还有心跳,她静静地躺着如时间停滞般,面戴着氧气罩,氧气罩内一阵一阵雾气,发出与心电仪不同频率的呼x1声,黑发中参杂零星白发摊在枕头上,眼角有时间留下的纹路,瘦弱苍白的面容却散发出一gu令人温暖的感觉。
房间唯一的病床旁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萤幕,表情凝重像是准备要做出什麽重大决定,他面带倦容的单手抓住椅子扶手撑起身子,原本应是个健美的壮硕身型,现在显得老态龙锺。
「藤山先生,您可以坐着就好,本公司一向服务周到,任何事情您尽管开口我们都会帮忙。」说话的是人是我上司姜旭,他顶着整齐排列的白发,上前扶住藤山先生,jg明眼神搭配老练微笑,着一身极其普通西装与普通工程师一般,在家属面前会把面具下的暴躁x格隐藏。
「一年了,没有好转…我好想念她…所以不管用什麽方法…」藤山双手按住床缘扶手,眼神由疲惫转为坚定,眼眶微微泛红,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用手指轻抚妇人脸庞,我看见姜旭在他背後露出满意微笑。
「藤先生,若您同意的话,请麻烦…」姜旭说着提起手上的公事包,往里头翻了翻,拿出一份文件。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冲进一名小nv孩与白袍医生。
「妈妈!」小nv孩天真的喊着,但床上母亲没有回应。「妈妈今天还是赖床!」她绕过病床奔向藤山,原本递向藤山的文件停在姜旭手中。白袍医生站在病床另一边看看姜旭又看看他手中文件,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小妹妹,我们马上可以在跟妈妈见面罗!」姜旭依然是脸上挂着狼般笑容,眼神却无笑意。
「藤山先生,人非上帝,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生命该如何生存下去自有命运安排。」白袍医生突然开口打断姜旭课长。
「咳…科技始於人x,我们公司既不强迫也不威胁,要不要购买本公司产品都是客户自行决定。」姜旭不甘示弱。
「好了…医生对不起…我已经决定要让羽雪住进网路世界…至少还可以陪nv儿一起长大…」藤山憔悴的向医生行礼。
姜旭递上一份薄薄的同意书,一份有x命价值的同意书,然後对白袍医生展现胜利姿态,医生叹口气离开病房。
「当然!这项灵魂的转移,不会影响你太太任何记忆,包括个x、兴趣、思考方式,会原封不动就像从前一样,她只是灵魂从这个r0ut住进另一个盒子里,我们会让她在网路世界健康的活下去,过不了多久,你们又能重新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姜旭在医生离开後马上接着说。
小nv孩兴奋的大叫,揪着姜旭的黑se西装k管,小手不断拉扯。「真的吗?妈妈好起来了吗?」
「真的,叔叔不会让你失望的。」姜旭弯腰用手掌r0ur0u小妹妹脸颊。
这样的场景,从我获得工程师身份後不是第一次看见,病房中还有一排五名穿着白se衬衫的工程师,与一名持步枪褐se军装肩上有太yan刺绣的警卫,静静地站在病房的一小角,而我是其中一名。
「创思新科技这个神秘公司,拯救多少无辜受害x命,培育多少孤儿成为人才,为社会的贡献巨大不可抹灭。」病房电视新闻像是刻意的在赞美姜旭,而我目前能做的就是微笑面对家属,还有压抑住心底的罪恶感。
藤山在同意书上签字後还给姜旭,像是要离开但迟疑片刻又转身回来,抚0病床上无法给回应的妻子脸庞,低头在妻子耳边说几句话後才抱起nv儿,向我们点点头,他布满血丝得眼球中我看见希望,让我心里的罪恶感再度扬起。
「妹妹,来跟妈妈说再见。」藤山举起小nv孩的手向妻子挥挥。
「妈妈快快好起来!我们出去玩!」
父nv将要踩出病房前,藤山x前抱着的小nv孩突然扭动上身靠近我,小手抓紧我的衬衫领口,稚neng的眼睛无邪的像是在做一个请求。
「哥哥你一定要让我妈妈好起来喔!」小妹妹央求.
某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开始运转,彷佛是座巨大的si城转动一个螺丝後点亮了所有街道上的灯。
我想开口告诉他,对不起,这是一场骗局。
我想开口告诉他,对不起,这是一场骗局,你母亲不会回来了,快回去好好抱抱她,跟她说说话,别相信同意书上的鬼话,但我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喉咙声带像被东西绑住动弹不得,伸出手要阻止藤山离开,却被身边另一名工程师推到最後方,挡住了跟小妹妹的视线,肩上镶着太yan刺绣的锦卫队在背後用步枪口悄悄抵住我的腰。
姜旭似乎有发现我的异状,僵着笑容送父nv离开病房。
藤山前脚刚离开,门关上刹那姜旭立刻回复往常冷冰的表情,我背後的锦卫队放下抵在我腰上的枪口。
其中一名男姓黑人工程师怒瞪向我,但他也无法说话,持枪锦卫队站到一旁冷眼旁观像是准备看场好戏,我低着头心情依然翻腾着,突然一道黑影从从侧面袭来,在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就y生生的吻在脸颊上,我踉跄後退几步,一阵目眩後伴随左脸颊火辣的疼痛。
姜旭课长皱着眉头甩甩手腕,冷冰眼神没有变化,所有人呆看这幕发生,唯一的nvx工程师靠近我脸颊,绑着马尾的长发垂在一侧肩上,左右来回瞧瞧我的脸後敞开笑容表示没事,yan光般的笑容令我忘了痛楚,她是晓含。
课长走回病床检视「客户」卫羽雪,妇人年纪约四十初,依然像沉睡般的双眼紧闭,姜旭陷入沉思後莫名地叹口气。
「要我等多久?」课长双手撑在病床旁严肃问。
这一刻所有有工程师都动了起来,有人提起公事包ch0u出几条花花绿绿的数据线,安装在妇人头上,也有人拿摄影机侦测器检查房间各处,确定没有任何监视物t,最後所有人都拿出公事包中的笔记型电脑,围着妇人病床旁坐下,相当有纪律的抬头看向姜旭等待命令。
「恩,开始吧。」姜旭打从刚刚到现在视线都没离开过妇人,我第一次见到姜旭面对客户会多看两眼,像遇见老朋友一样,他深x1一口气候挺起直腰杆,握住病床扶手的手更紧了些。
最靠近病床头的是我,因为我有件重要的任务在身-就是杀si这名客户。
创思新科技宣称能将灵魂安置在容器中-利用科技的方式让人获得永生-但在接案子前就会先判断「客户」可行x有多少,若是大脑已经无任何生命迹象,公司会拒绝接案。
因为公司使用的长生不老科技,压根与灵魂无关,只是利用「客户」生前所有的记忆﹐情绪与逻辑,模仿出一个类似的人工智慧,以假乱真的让家属认定亡者还存在人世。
我缓缓的伸出手摘除沉睡妇人面上的氧气罩,心电图显示心跳越来越慢,直到萤幕上出现一条平直线,我平静地偷看妇人一眼。对不起,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刽子手,我有时候会这样自嘲自己。
「反正我就是个刽子手而已.」我曾在宿舍用一种卑微的口气对月宝倾诉.
「应该是我们都是」.月宝笑笑耸肩.
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愿去做的,但还是得有人去做时,地位就决定了人选,在这间房间内我是第一人选.
心电图拉为一直线後,所有人拉紧神经,双手指不停歇地敲击键盘.客户心脏停止後几分钟内大脑会释放大量讯号,然後重新翻起这辈子所有记忆,情绪,思考逻辑,很多事情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但这时会全部再度涌现,小时候骑单车跌倒t验的疼痛,或是某个平凡的早晨,喝下简单的牛n.味道如何?都会全部想起,大脑会将所有储存在脑部的记忆像大扫除一样一次领出?
「人生跑马灯.」姜旭在我们很小时教会我们的.「人生只有一次跑马灯也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而他当时还是满头的金发.
我们工程师的工作﹐就是接住大脑投出的记忆讯息,再加以用电脑模拟出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格思维.
数分钟过後大脑释出的讯号越来越微弱,工程师们读取记忆也越来越艰难,坐在一旁的有着长而卷的霉菌孢子发型男x同事,忽然焦躁地抢过我的电脑,一阵急速地c作後显示一个开车的画面,姜旭发现异样立即靠近後方问情况.
由於无法用言语说明状况,霉菌孢子发型的擘天宇播放妇人第一视角的画面,姜旭神情略带紧张,我感觉到异常气氛,最後他皱着眉头闭上眼沉默不语.
画面中妇人视角,开着车被侧面而来的大卡车高速撞上,画面太过混乱,出现各种杂物与玻璃碎片,在空中旋转好几圈後重重落下,记忆讯号到此中断.
这是妇人生前最後的记忆.
「呼!终於能说话了。」晓含长长地吐了口气,通过公司大门後愉快地伸直腰杆。
锦卫队拿着针筒朝我後颈一扎,顿时声带麻痹感消失,开口也能发出声音.
公司明文规定,所有公司员工皆属於公司资产,必须完全听从公司指令,对出任务而获得短期自由之身的工程师下达:不得与任何人交谈,不可透漏任何讯息。强y又有效的方法就是为出任务的工程师都打上消音针.
锦卫队继续拿起另一只消音解药扎向下一位工程师.
「没办法,踏出这到大门,我们一举一动都被限制。」我淡然地凝望头顶高耸大门。
纯白拱型上头雕刻多种希腊神话人物,最顶端吊着一块斗大的招牌。
创思新科技。
基本上除了大门,我不曾仔细参观过公司外围,也没机会,只能从电视上看到约略的景象,是座通至云端的高楼大厦,但我活动范围都只限於地下街到三楼宿舍,所以对於更高楼层的消息几乎一无所知,而公司极力塑造出庄严感,毕竟公司赚钱与客户生si有关,即使不少媒t抨击公司是借上帝之名行肮脏之事,好的形象还是为公司带来不少获利。
「月宝,你想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吗?」我的思绪被拉到二十二岁那一年,刚完成创思学院毕业考,对人生充满质疑与不满的阶段。
「出去?你能去哪?我们都是孤儿出去也只会再被捉回来。」月宝面对已讨论到烂掉的话题不感兴趣,继续细细品嚐刚从地下街偷来的h金豆,眼球渐渐翻白。
离公司出走的想法,不是只有我,曾经有两位年轻男孩,不知如何躲过大门警卫监视,成功越狱,但不到当天便被送回公司,公司在大厅召集所有员工,杀j儆猴的毒打两位男孩,自从那之後我没再见过他们。
「我们离不开公司的,出去外面也无法生存,哈哈哈。」月宝翻着白眼,表情亢奋的挤出这句话。
警卫长冰冷的短棍在我身上轻轻拍打着,我张开双手让他从上而下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