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暗自计较几分后,正经道:“三小姐说的是,从前下官便是跟着谢大人治理绀州,虽不能与谢大人相提并论,可也学了几分大人的品性,这件事既然上了公堂,无论大小,本官都得对得起头上这顶乌纱帽……”
事到如今,他还能面不红心不跳的吹嘘自己,云玳觉着容卯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可她不想听他这番毫无作用的吹嘘,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公正,一个让书院摆脱麻烦的结果罢了。
“所以容大人可以好好审问了?”
容卯话音一顿,斩钉截铁道:“那是自然。”
“不过……”他面色为难,仿佛心中早已想好了说辞,“办事办案都讲究个证据,下官总不能凭着他们二人的片面之词,便下定论,对吧?”
谢家乃是大族,光风霁月,凡事在面上都要求个坦荡,是以容卯并不担心云玳会以势压人,让他将容焕交出来了事。
“我院中有小厮为证。”到了此时,濯君也不想便宜了容家,凭何容焕伤了人没有半点事,而他们却差点为此遭受磋磨。
他们才是受害者,不是吗?
容卯面对濯君时,便没有对云玳那般的好脸色,“小厮是你书院的人,若早早便与你串通好了污蔑我儿呢,他算不得人证。”
“容大人,大楚律法里并未说与其状告之人有主仆关系者,不能成为人证。”
容卯看向许商延,“你是大人我是大人?需要你来告诉本官大楚律法?”
“原来大人还晓得自己是官,知道大楚律法的存在,既如此,还请大人秉公执法。”
许商延不躲不避的看向容卯,像是压根不将他警告的神色放在眼里。
就在焦灼之际,一道声音忽然从衙门外传来,“娘亲!”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看去,只见人群自动留出一条道来,七岁左右的男孩儿,眼角下方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像是被利器砸过,脸颊高高肿起,瞧着十分骇人。
虽伤的不轻,可眼下本该昏迷不醒的人,竟双腿有力的跑向曲娘子,猛地扎进她怀中,哪有半点她所说的奄奄一息的样子。
曲娘子担忧道:“丰凌,你怎么来了?”
不光是容卯,就连云玳都有些怔愣。
随着丰凌的出现,紧跟在他身后的许映礼与黎秋宜也走进了衙门。
三人一前一后,云玳难免不会想到,是许映礼将丰凌带过来的。
容卯的目光很快从丰凌身上挪开,放到了缓步走来的许映礼身上。两城离得近,二人又都为父母官,平日里难免会打些交道。
他没想到,连许映礼都掺和进了这件事里。
“容大人,若那小厮不能成为人证,丰凌自己呢?”
容卯脸色阴沉,“许映礼,这里是绀州,不是阳城。”
“可我亲弟弟在你绀州出事了,我来替他做做主,不成?”许映礼毫不退让,因着个子高,俨然还在气势上,压了容卯一头。
小小的衙门中,站了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个都在心中期盼着什么。
容卯四面楚歌,原本还占着上风的人,眼下被虎视眈眈的盯着,已经不是靠狡辩,便能了事的程度了。
“你说是容焕先动的手?”
丰凌往曲娘子身后躲了一下,瞧见自家娘亲鼓励的眼神,这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容卯眼中极快的划过一道狠厉,曲娘子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家老二昨日被送回来时,大夫说再晚一点便救不活了。”
“按照大楚律法,轻者罚银钱,重则仗十。”许映礼接着道。
眼瞧着容卯眼神愈加不善,曲娘子忽然道:“老二眼下并无性命之忧,罚银钱就是。”
到底是罚是仗,容卯说了不算,曲娘子说了也不算,许商延略一蹙眉,便要将话顶回去,却在关键时候被濯君拉住。
他敛目摇头,小声道:“阿延,她需要银子。”
比起惩罚来,她更需要一笔银子。
不多时,容焕也被人带了过来,他看不懂容卯的眼神,嚣张跋扈成性,大大方方的便承认了是自个儿动的手,并不觉着有人会将他如何。
眼下事实已成定局,可曲娘子说什么都只认丰凌性命无忧,算不得重伤。
她这份坚持,正好合了容卯心意。比起当着百姓的面将容焕仗则一番,打个半死,他更愿意花些银子了事。
一百两送到曲娘子手中时,任谁都没预料到此事高高挂起,最终却是这般轻轻放下。
但至少,云玳的目的达到了,日后没人会觉着他们书院好欺负。
至于她的身份,便是被人戳穿了也不怕,她是假的,可那玉牌却是真真儿的。
衙门外的百姓看见云玳走出来,一个个眼中都带着亮光,“三、三小姐……”
云玳对着那人轻轻颔首,紧接着众人便像是得到了鼓励般,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云玳勉强从嘈杂的声音中听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谢大人近日可好,他什么回来啊?”
“三小姐,这容家不是人啊……”
不等她回过神来,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她低头看向才到她腰间的小男孩儿,目光从他脸上渐渐移到躺在他掌心的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