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个月前听过她和一个男人打电话时说过:“你要真想我跟你回黎城就拿点诚意出来,我可没那么好骗。”
以前,齐佳萱打他的时候,总爱边打边骂那个抛弃他们的男人,对他抛妻弃子的行为百般指责,骂得极其难听。
而现在,她做了和那个人同样的事,也抛弃了他。
房东让他报警,他摇摇头,默默收拾了东西,带着身上仅剩的几十块离开。
他并不想让警察把齐佳萱找回来,又或者把他送回她身边,那样地狱般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只有一件事他能确定,他想离开这里。
他是可怜,是可悲,但他有他的傲骨,不想被怜悯,也不需要施舍。
他带的东西很多,衣服、被子、锅碗瓢盆……能带的都带了,沉重的行囊压弯了他单薄的身躯。
就这样,他托着这些很沉却不值钱的家当一路向北,边走还边捡废品,想着能卖点钱,不至于让自己饿死,脊梁被压得一弯再弯。
那年,南城很乱,街上到处随处可见流浪的人,其中有不少未成年。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未成年的孩子里没有几个是心性好的,也许是天生,也许是环境使然,他们会去偷,去抢,成群欺负独自流浪的人。
一路上,男孩遇到了好几群这样的人,东西被他们抢得所剩无几,身上也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他本来不会被打得那么惨,那些人只想抢他的东西,再戏弄戏弄他,但他不再逆来顺受,他把积压了几年的怒火通通都发泄了出来,那些人抢他的东西,他能逮到谁就打谁,他们过来一起群殴他也没法让他停手,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不管其他人怎么打他踹他,他照旧不停挥着拳头,拳头挥不了就踹,踹不了就咬,一股子疯劲儿。
他打人时那股狠劲儿就是在这一年磨出来的。
他也是命大,被人围着往死里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也还活着。
因为身上总带着伤,他没有沿街乞讨也总会有人把钱塞他身上,送东西给他吃,起初他并不接受,但后来还是败给了饥饿感。
他开始接受施舍,但从不乞讨,也从不求人。
除了被施舍,他更多还是靠捡废品卖钱养活自己,可捡废品的人太多,他赚不到几个钱,挨饿是常事,还经常跟人打架,弄一身的伤。
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惨上许多,以前至少不会挨饿受冻,但他仍不愿去报警回到从前的生活,就这样继续浪流。
他不知道这样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只是觉得至少不该就这样死掉。
后来他唯一一次产生想死的念头,是在次年南城下大雪那一天。
那天,他刚和结怨的一伙人打了架,因为伤了脚,他没能在下雪前走回去,大雪很快淋了他满身。
他好冷,也好痛,冷渐渐也成为了一种痛感,是他无法承受的痛。
他倒在大雪里,却并未失去知觉。
当大雪即将他掩盖时,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快一点死掉,实在太冷,太疼了。
然而,这样他也没死。
他晕倒在雪地,再醒过来时,他出现在一所福利院,成了众多等待被领养的孩子中的一名。
彼时,他也才8岁,但因为优越的身高与长相,他看起来像十多岁的孩子。
一般来领养孩子的夫妇,怕孩子养不熟,都想领养年纪小的,但男孩却成了福利院的“抢手货”,很明显,这些人目的并不单纯。
第一个把男孩领回去的夫妇,没和他相处两天便叫他去当儿童模特。
知道他们根本没把自己当儿子,只是在利用自己赚钱后,男孩不愿再配合。
于是,这对夫妇打电话给福利院让人把他领了回去。
这是他第三次被抛弃。
回到福利院,他终日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和人说话,从早到晚都抱着本书看。
没有人教他识字,他是自己跟着电视上学的,完全凭借记忆让每一个文字和读音对号入座。
从来到福利院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被再一次抛弃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他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当得知自己被领养时,他心里跳得有多快,也没有人发现,他在看到那对夫妇温柔和蔼的笑容时,眼底升起了怎样的亮光,只是那道光,在看清那对夫妇真实的嘴脸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磨灭。
他眼睛的颜色在这时候,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
福利院的人挺为男孩担忧的,他这么大了,性格又沉闷,眼神还又黑又深,看着就让人不想亲近,虽然长得漂亮,但漂亮在这样身世的孩子身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之前那对夫妇估计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福利院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孩子,所以想着免费领回去赚钱。
后来,又来了几对这样目的不单纯的夫妇,一对想把他卖给经济公司,他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把来的经纪人打了一顿,这事儿自然黄了,他也被再次退回了福利院。
接着,又来了一对同性恋形婚夫妇,把他领回去后,男人想猥亵他,男孩不是什么都不懂,在流浪时他就遇到过这样的人,那男人和流浪时对他意图不轨的人一样,被他打得险些落下终身残疾。
他又一次被丢回福利院。
再后来,一对是真诚想要一个孩子的夫妇将他带出福利院,他们对他很好,但这时候的男孩防备心太重,并不怎么愿意与他们交流,起初,他们说没关系,慢慢来,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对他们敞开心扉。
他们给他买玩具,给他准备温馨的房间,送他去学校读书。
来到梦寐以求的学校,男孩心里的防备放下来了许多。
可惜,学校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美好。
因为长得漂亮,插班生的他很快招来许多女孩子的喜欢,也同样招来了对他不满的男生。
几个男生把他骗到教学楼后面想打他,打架激起了他深扎进骨子里的戾气,他还像流浪时被群殴那样,既然打不过一群,就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