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越快越好!”李程光声音乍一听还有点哽咽。
李程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果不是霍丞亲眼看到那点印记,就李程光这描述,他还以为是从哪个二战上搬下来的残兵呢。
李程光还在手机里吩咐准备的东西,十秒钟不到就要大声催促,一副癫狂发病的征兆。
“把饺子也带上,万一居然在飞机上饿了,还有让戴维也跟着——”手机被突然夺走,居然拿着手机,没什么表情的说,“赵叔,我没事,东西不用准备,他犯病了。”
随着电话被居然挂断,再被塞回自己手里,李程光才后知后觉得怒火冲天,他憋的脸都红了,才控制住声音和语气:“你在干什么?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居然淡淡说,“你如果要发病就自己滚出去,别恶心到我。”
居然说话毫不留情,李程光也不生气,他宛如一只被暴雨淋湿了毛发的德牧,失落又心疼的说:“对不起,我又让你受伤了。”
不知道是觉得李程光可怜还是因为他的话,居然很轻的“嗯”了声,温声说了句“没关系,我不疼。”
这六个字似乎就是拴紧李程光这只疯狗的铁链,他一下子又恢复成了张玉对他的第一印象。
幽默风趣,风流倜傥。
“你和他——”居然用眼神示意指霍丞,“现在都出去。”
李程光嘿嘿一笑:“得嘞!有什么事儿就喊我,我就在门外头。”
李程光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去勾霍丞,霍丞闪身避开,不想搭理他。
“哎呀行了,咱俩先出去。”李程光凑近霍丞,悄摸说,“你不是让居然帮忙给你的人检查身体吗,你放心好了,你是你,他是他,居然不会对张玉怎么样的。”
霍丞思虑了会儿,先跟张玉解释了一下几人关系,让他不要怕,然后才和李程光一起出了门。
“他一上来就动手,什么意思?”霍丞不明白。
李程光靠着墙幸灾乐祸的笑:“你把居然抓回来的,他不恨你恨谁。”
霍丞哽了下,看着李程光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气得手指捏的咔哒作响。霍丞睨了眼他,脸往后一扭,不再看他。
——
“裤子脱了。”居然冷淡命令。
张玉望着一身白的居然,心里怯生生的,他怕被听出来自己是男的,就压着声音,声音又小又轻:“我就做不脱裤子的检查。”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居然不耐道,“脱。”
张玉被居然冷硬的语气吓得哆嗦,止不住的看门求救,嘴巴嗫嚅着做着“丞哥”的口型。
居然盯了张玉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动作,就把手上的手套一摘一扔,利索的脱了身上的白大褂,又在张玉震惊不解的目光下脱了裤子和内裤。
“看。”居然微微岔开腿,拿起腿间此时软绵绵的鸡巴,下面是和张玉一样的东西,就是形状不太一样。
“我跟你一样的,还害怕吗?”居然说完就慢条斯理的又穿好衣服,重新消完毒,带上口罩手套,“到你脱了。”
张玉还没回神,被居然的目光盯着才思绪回笼,他轻轻的“噢”了声,手指颤抖的脱了裤子。
“口罩也取下来吧。”居然说。
张玉看着他,小动作点点头,取下了口罩。
二十分钟后,张玉接过居然递来的卫生纸擦了下面,穿好裤子,随即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等待居然。
居然看完一系列的报告,眉毛又扭成难看的两条曲线,张玉紧张的吞咽口水,居然徐徐说:“有点阴道炎,回去注意私处清洁,勤换内裤。”
“好。谢谢医生。”
“你知道双性人都是在拿命生孩子吗?”居然突然说。
张玉诚实的摇摇头,自卑道:“对不起,我不、不知道……”
“小——玉——”居然表情生气了很多,说话间也有了笑意,“我看你才十六岁,我比你大,可以这样叫你吗?”
张玉惶恐的道:“可以的可以的!”
“那我可以喊你然然哥吗?”张玉小声问。
居然微笑道:“当然可以。”
张玉喜上眉梢,开心的唤:“然然哥。”
“嗯。”居然应声,随后他注视着张玉的眼睛,轻柔的道,“小玉,我看了你的报告,从医生的角度来看,我并不建议你现在生下这个孩子。”
“不论你是男是女,或是双性,你现在这个年龄不该是这样的。”居然朗朗有力地道,“你应该去学校,而不是躲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做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然然哥,我今年十七了。”张玉僵笑着说,“我们村、村里跟我年龄一样的也有生孩子的。”
张玉似乎是想让居然相信他的话,说出了好几个名字,“招娣姐姐十四就结婚了,盼娣姐姐也是十五,她就是十六怀孕了!”
“然后呢。”居然冷声说,“她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张玉嘴巴一张,话噎住了,他要怎么说,招娣姐姐生的都是女儿被老公天天又打又骂,盼娣姐姐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喂猪喂鸡,还要下地干活,二十岁的年龄就如同饱经风霜的妇人般苍老。
“小玉,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要做的事,”居然谆谆谆教诲,“你首先要有能为自己人生负责的能力。”
“你真的太单纯了。”居然面露不忍,冷声道,“小玉,你还太年轻,不知道生命中所有的馈赠,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有时候,你觉得好的东西,未必真的是表面上的那样。”
——
李程光看了眼手机,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好。
“喂——”李程光喊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霍丞,“喂——————!!!”
霍丞皱眉对电话那头快速道:“多谢了李叔叔,有空去拜访您。”
霍丞挂断电话,朝李程光走去。
李程光仍旧是一副笑面虎的样子,霍丞收起手机,说:“你爸的电话,魏路远的事。”
魏路远被霍丞抓走分尸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流了出去,还好在新闻发出去前被李市长动用关系网给截住了,其实死个普通人倒没这么麻烦,钱打发打发就可以,主要就是魏路远身份不一般,不仅是霍家的女婿,还是霍式集团的董事长。
“过几天也一起出去喝一杯,给你庆祝庆祝。”李程光盛情邀请。
如果是电话来之前,霍丞肯定会拒绝,可他刚承了他父亲那么大一个人情……
于是,霍丞应道:“好。”
“咕——”
书房里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咕噜声,霍丞看了眼旁边躲在书后的张玉,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
“又饿了?”霍丞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这次想吃什么?”
张玉红着脸慢慢探出头,抿唇羞赧的道:“可以吃可乐鸡翅吗……”
“只要鸡翅?”
“……嗯。”张玉犹豫的点头。
这下倒是霍丞纳闷了,由于怀孕张玉最近胃口也大了,想吃的东西也多了,哪次吃饭不是五六道菜,就算是水果也是这一秒想吃西瓜,下一秒想吃榴莲,家里也要备个几十种的品类,以备不时之需,可以满足他的胃口。
“好吧,那我让刘姨准备。”霍丞从桌上拿起座机,打了客厅的内线。
“刘姨,小玉儿饿了,准备个可乐鸡翅,再备几个别的,酸甜苦辣你看着来,但都清淡点,不要太重。”
挂断电话,张玉着急的哼唧:“哎呀,不要那么多,到时候我又要吃不完了……”
霍丞这下明白过来,原来是担心自己浪费。
“没关系,你吃剩的我来解决。”霍丞看了眼时间摘下眼镜,走到张玉身边,“看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最近花圃里的花儿都开了,正是好景色。”
张玉笑着点头,扶霍丞的胳膊从软椅上起来,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张玉的腰背不是抽筋就是酸疼,不过也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明明都四个月了,肚子却还是那么大一点儿。
冬季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无声离开,春光乍泄辉映满园,花圃的玻璃上铺满了整片的金光,张玉紧紧贴在霍丞身边握住他的手,和他漫步在这片璀璨夺目的花草路上。
阳光在两人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两道影子互相交融,合为一体,就依偎在这片有着鲜花作伴的赤红霞光里。
橙光落地,饭也好了,正好也赶上了晚上的饭点,霍丞陪着张玉吃了饭,又去后花园转了几圈消食。刘艳去后花园检查花圃里的花时,看到了月色下的霍丞和张玉,他们犹如一对儿新婚夫妻,笑看着对方说话,眼里全然都只有自己前面这个人,就连这百花齐放都不曾去望一眼。
时间仿佛使用了快捷键,一天天过去,张玉肚子也越来越大,他本来就瘦小,如今挺着个圆润的肚子瞧着只有吓人,生怕这肚子把他这副身子折断。
今天太阳温柔春风舒适,霍丞下午提前从公司回来,打算带张玉去外面逛逛。
往常下午三点多这个时候张玉不是睡觉就是又饿了吃饭,所以霍丞一进门就往餐厅看,发现没人才上楼。
卧室竟然也是空的,霍丞换了衣服,正要打电话,听到了几句微弱的谈话声。
“这个好,这个好……”
“我也喜欢这个……”
霍丞走到阳台边往下看去,张玉和刘艳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两人手里都拿有东西,霍丞定睛一看,原来是衣服。
张玉看着刘艳手里的衣服高兴的紧,爱不释手的来回翻看:“刘姨,你做的真好,我怎么就织不好呢?”
“我都做了几十年了,你跟我比什么,”刘艳笑着说,“你这顶虎头帽也好看,听听戴上肯定好看得不得了。”
张玉被夸的红了脸,听到刘艳的话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向肚子:“他戴上肯定好看。”
“不过刘姨,”张玉眼神担忧,“宝宝在我肚子里从来没动过?他是不是生病了?”
刘艳响起霍丞说的话,僵硬地笑了两声:“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不过我也听说过这种情况,那是孩子心疼自己妈妈,在肚里就安静不折腾。”
张玉放松的笑了,手一下一下摸着肚子,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就好。主要是这几天睡觉总是做噩梦,全是宝宝被坏人抓走找不到的画面,我就害怕是不是宝宝生病了托梦给我呢。”
刘艳愣了下,不知道说什么。
“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张玉听到霍丞声音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那人,当即就要跑过去。
“你可别动了,我过去。”霍丞着急出声,快步过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张玉春光满面,笑的眼睛弯弯的。
霍丞拉着他的胳膊抱住自己腰,手托在张玉两腮:“你不想我,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张玉急得张大了眼,立马讨好的拿脸去蹭霍丞的掌心:“没有没有,我也好想你的,吃饭想,睡觉想,做什么都想!”
“我真的也想你……”
刘艳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声,张玉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霍丞本以为按照张玉这胆小害羞的性子会赶紧松开他,没想到他只是眨眨眼,抱他抱得更紧了。
就像在证明什么一样。
“刘姨,我有件西装挂在了柜子上,你再帮我熨下,我晚上要出去。”
刘艳哎了声,笑着走了。
“丞哥,你晚上要去哪?”
“去个长辈家里吃饭。”霍丞揉着他发烫的脸,满眼柔情的看着他,“我尽量晚上早点回来。”
张玉听他刚回来就又要走,眼眶子开始泛酸,他咬唇忍着,不想因为这么小一件事就哭鼻子,让霍丞心里为难。
“好。那我等你。”张玉蹭蹭脸,“可是我还是想讨厌你。”
霍丞失笑,问:“为什么想讨厌我?”
“不知道!就是讨厌!”张玉喊了一声,发了小脾气。
“好吧好吧,给你讨厌。”霍丞无奈地笑,“小孕夫可不能生气。”
张玉瘪瘪嘴,泪珠子半掉不掉的,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先生,这件衣服还要吗?”刘艳出现在花园门口,臂弯里挂了件衣服。
霍丞走进看了眼,这衣服……
“不要看!”张玉突然一叫,就想跑过来。
霍丞又急忙返回过去扶他,脸色不太好看:“说了让你别跑,干嘛这么激动?”
张玉也不管霍丞凶他,蹒跚着脚步走到刘艳面前夺过衣服藏到背后。
“这是我的!不可以扔!”
霍丞给刘艳一个眼色,刘艳识趣的捂着笑走了,他看着一脸正经的张玉,笑道:“这衣服很眼熟啊,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件这么大的外套。”
霍丞把脸伸过来,与张玉不过一指距离。
张玉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脸又热又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张玉底气不足的重复,“就是我的!”
霍丞看他急了,才摸摸他头:“好好好,你的,别说一个外套了,我都是你的。”
张玉垂眼闷闷的“嗯”了声,霍丞低头一看,嘴角拉的真不小。
陪张玉到五点,霍丞就去了李家在a市的住址,没想到李程光和居然竟然也在。
怎么李汉霆这次让他俩进来了?
“李叔叔。”霍丞跟人打了招呼,再次跟人道谢,“那件事多谢您了,不然我现在可不会这么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儿陪您用茶了。”
李汉霆虽然已经快四十,可看起来像三十几,他见谁都是笑眯眯,温和的眼睛一垂,看着很是平易近人。
“言重了小丞。”李汉霆道,“程光可能在a市还要呆段时间,你帮叔多看顾点,叔就这一个儿子,任性是任性了点,底子还是善良单纯的,太容易被人骗了。”
李汉霆叹息一声:“反正他还年轻,我能由着他胡来,不过他要真是敢跟我娶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回来,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进李家门的。”
“更何况是一个曾经想杀我儿子的人。”
李汉霆呷口茶,悠悠道:“你呢跟我儿子年龄差不了多少,你们年轻人聊得来,帮叔多劝劝他,也不枉叔这段时间帮你这些。”
霍丞垂眼端起茶,挡住眸间的晦暗,再放下杯子,他又变成那副谦卑尊敬的模样:“我尽力说服吧。”
“哎!霍哥!你怎么来了?”李程光这时和居然从外面进来,看到霍丞惊喜的叫出了声。
霍丞隐晦的打量了眼李程光旁边的居然,微笑道:“过来跟你爸聊聊天。”
李程光“切”一声:“跟他有什么好聊的,正好你来了,咱们今晚出去吃吧。”
李汉霆微蹙着眉,冷哼一声:“没点规矩,按辈分,你得喊小丞声叔!”
李程光愕然:“叔?”
“哈哈哈!”李程光笑的夸张,捂着肚子直叫唤,“笑死我了,我喊他叔,那他得喊你哥了吧?”
“我说爸,你看看你,再看看丞哥这脸,你也真好意思。”
其实按理来说还真是这样,霍丞爷爷那年代结婚早,十四五就有孩子了,霍钰当年结婚就晚了点,李汉霆当年还是一个小官,因为霍钰帮了他一个忙,特地来家里感谢,霍丞记得当时他妈妈还牵着他的手让他喊:“哥哥。”
不过当年能叫得出的称呼,如今可再是叫不出来了。
“滚滚滚!你个不孝子!有你这么说你老子的吗?”李汉霆吹胡子瞪眼的,气得喘粗气。
“得嘞!”李程光转眼对霍丞调侃道,“走啊霍叔,侄儿请你吃饭喝酒去。”
霍丞也想赶紧走,省的李汉霆真让他再对他叫声“哥。”
霍丞自己开有车,陈烈去了非洲,郑如今那小子也死皮赖脸的跟去了,把郑义海气得差点追杀到非洲。
还是霍丞出马好好保证了一番,这才让郑义海放下心。
霍丞看着面前这大金招牌,对一直笑嘻嘻的李程光道:“怎么来这里?”
“怎么就不能来豪稚了?”李程光勾揽住霍丞的肩,“今儿让你好好爽下。”
两人被带着进了一间包厢,说是包厢其实跟个公寓差不多,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霍丞解开领带笑着:“你可别给我乱来,随便吃点就行了,我得早点回去。”
接二连三的服务生进来送菜送酒,摆满了那张水晶桌。
李程光开了瓶烈酒,给霍丞倒:“你急什么,好好玩玩,我让居然去你家了。”
霍丞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你让他去干什么?”
“他说是嫂子无聊电话喊他的。”李程光无辜的摊开手。
霍丞突然心里升起股烦躁,他没好气的说:“我打个电话。”
霍丞给张玉打了电话,电话很久才被接通,这让霍丞的心变得更加不舒服。
“你干什么这么久才接!”霍丞一下没收住声调,吼了出去。
电话里张玉声音混着电流,传进霍丞耳里。
“丞哥怎么了?我跟然然哥在聊天,没听到手表响。”
霍丞扶住额头呼出口浊气:“小玉儿,你怎么能让外人去我们家里呢?”
张玉过了好久才回他:“对不起丞哥,我只是太想找人聊聊天了,我跟然然哥就聊一会,我半个小时后就上床睡觉。”
霍丞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嗯”了下。
挂断电话后,霍丞用手机看了眼定位,电话手表的的位置还是家里,不过他心里还是发慌,霍丞发了会儿呆,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程光,我还是回去吧,我不放心。”
李程光边“哎哎”叫边追霍丞:“别走啊你,你这么着急干嘛,有居然陪着他呢,再说了,居然还是个医生,你担心什么?”
霍丞心里不由暗道: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
“你行了!天天让他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儿也憋出事儿了。”李程光拉着霍丞又坐到沙发上,“你自己也放松放松,让他也多跟人接触接触,你不知道上次在医院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多久他才理我。”
“到时候真憋坏了你都没地儿哭去。”李程光严肃的说。
霍丞松开手机的外套,放松绷紧的身体,躺在沙发上:“你不懂,可以的话我宁愿他有病,我只需要他跟我一个人说话,也只要他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李程光讥笑道:“你心里有点变态啊,兄弟。”
霍丞笑了声,抹了把脸,一口灌下李程光倒的酒。
酒过三巡,霍丞已经微醺,眼睛也不再清亮,似乎蒙了层薄纱。
李程光醉醺醺地又喝一杯,傻笑道:“霍哥,兄弟我知道你现在特殊时期,体内肯定憋了团大火,我呢,给你个惊喜,嘻嘻嘻。”
霍丞懵懵然听李程光不清楚的嘟囔,随即看到他拍拍手,霍丞看到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人。
“景桦?你怎么在这儿?”霍丞有了一瞬的清醒。
景桦穿着普通的卫衣牛仔裤白鞋,看这幅打扮就像个高中生,他拘谨怯怯的挪到霍丞身边,脸上透着讨好的笑。
“霍总,是经理叫我来的。”景桦紧张的说,“您怎么好久都没去会所了?”
景桦问的胆战心惊,生怕哪个字惹恼了霍丞,可他又不得不问,他来钱快的路子只有这一个,医院的妈妈还等着他的救命钱呢。
本以为被霍丞包了是好事,可这人也就刚开始找过他几次,后面就再也没信儿了,好不容易再有联系,也是让他陪他出席个饭局。
再加上包养的一年时间马上到了,景桦心里真的百感交集。
如果那人知道自己又来卖了,肯定会恶心他的吧?
景桦心里苦涩一笑:他自己都嫌恶心。
“噢。”霍丞表情淡淡地,“最近太忙了,确实没顾上你,你最近怎么样?”
景桦一听,知道有戏了,便忍着心里的惊惶,答道:“我都挺好,就是想念您。”
霍丞猝不及防皱了下眉,景桦心里一颤,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正想办法找补时,一直看着两人的李程光开了口。
“我说,兄弟,硬了你就干,这不是你包的吗,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再不脱裤子就不礼貌了啊。”
霍丞听他这话忍俊不禁:“我硬不是因为他……”
“算了。”霍丞不理醉鬼,对景桦点了下头,“你先坐吧,别站着了。”
“谢谢霍总。”景桦贴着他坐了下来,两人随便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彼此。
“吃饭没。”霍丞问。
“吃过了。”景桦急忙回他。
他抬起上半身把嘴巴凑到霍丞耳边,低语:“我已经做过清理了,霍总您要想,我随时都可以。”
霍丞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脸红的景桦,他笑了笑没说什么,拍了拍景桦大腿。
“你随便挑间房进去等我。”
景桦愣了下,连连点头,站起身又跟李程光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开。
“你不去?”李程光对景桦离开的方向扬扬下巴。
霍丞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答非所问:“你要和那个居然结婚?”
李程光听到居然的名字就傻笑,他抱着酒瓶子,脸上两块酡红,活像个街头二傻子:“当然要!我本来还没这想法,那天在医院看到你和张玉手上的戒指,就突然想了。”
霍丞沉重的看他:“我跟你不一样。”
“对!你是跟我不一样。”李程光神色突然正经,一双眼似乎能看透霍丞,“你不爱张玉,你只是喜欢他对你唯命是从,喜欢他特殊的身体带给你的那种刺激,你把他当做一个自己的物件儿,喜欢的时候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不喜欢你就算扔了,也不会让别人去碰。”
“而我,我是爱居然,我爱了他七年,找了他七年。”李程光声音哽咽,“我爱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霍丞摇摇头笑道:“你想的太天真了。”
“哪里天真!”李程光大喊,“谁也不许阻止我爱居然,李汉霆也不行!他要真不同意,我就死给他看!”
李程光咕咚咕咚又喝一杯,看着对他满眼嫌弃的霍丞,问:“你有脸说我?你不是说对张玉就是随便玩玩吗?腻了甩了就行,说这些的不是你霍丞吗?怎么做的跟说的还不一样?为了怕被人知道你在外面还包了个,还杀了个小姑娘,还把人姑娘的妈给弄死了!霍丞,你太虚伪了!”
霍丞不辩解,笑着喝酒,杀那个女人确实是他失手,不过她那个害病的妈可不是他的原因,他让人去送抚恤金,人到家了才发现那老婆子自杀了。
反正人不是他杀得,他也没让人打急救电话。
“怎么?你霍丞也动心了?爱上那个愿意用命给你生孩子的人了?”
霍丞笑骂了句:“爱个屁!他就一小孩儿,懂个屁。”
“而且,那个孩子他生不下来。”
霍丞面色凝重:“下个月我就送他去加拿大,把孩子拿掉。”
李程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吞吞口水眼神往前面的盘子上瞟了眼,又很快移开了:“怎么、怎么回事?那不是你的种吗?”
“是我的。”霍丞笑说,“不是谁都能给我生孩子的。”
李程光捉摸不透他话里的真假,说真吧,那语气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说假吧,那脸上的笑怎么还那么让人心疼呢?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喝饱了。”霍丞晃悠了下站起来,“春宵一刻值千金,李总可别来打扰我的好梦。”
李程光看着霍丞进了某个房间才软了身子,手里的酒瓶也没拿稳,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出了包厢门,到了隔壁。
里面坐着泪流满面的张玉和满眼心疼的居然。
“居、居然……”李程光说话哆嗦,”咱别管了行不?我觉得霍丞会杀了我们的……”
“你不管就走!我管!”居然瞪着李程光,“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张玉掉进霍丞这个魔窟吗?”
“怎么,是不是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我们穷人的感受根本不重要,我们被你们看上了就必须要感恩戴德,求着你们上我!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就杀谁就杀谁!你们就是一群冷血动物,毫无人性的畜生!”
李程光红着眼看着流泪的居然:“居然……对不起……以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但是你奶奶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
“确实不是你动的手,但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吗!”居然流着泪冷笑,“李程光你不会以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能感动我吧?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恨你!我恨不得你被万箭穿心!恨不得你被五马分尸!我告诉你!我迟早会离开你的!”居然释然一笑。
“小玉,你现在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了吧?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你还这么小,如果爱你他会不带套吗?为什么会让你年纪轻轻就承担这些。”
张玉低着头不说话,半晌他才抬头去看李程光,声音出奇的稳定。
“我想问一下,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号,他有没有找你说什么。”
李程光想了一秒,看了眼居然脸色,犹豫不决还是说了:“有。他打电话问我怎么哄小情儿,他说你看到他杀人了,很害怕你,问我怎么办。”
“我就开玩笑说让他跟你告白求婚……”李程光声音渐小,“我真是开玩笑随便说说……我不知道他会用到你身上……”
张玉轻轻一笑:“谢谢。我知道了。”
居然看他的脸色白的吓人,怕他有个什么事,就急忙安慰张玉:“小玉,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我们人生还长,你才十六,后面一定还会遇见一个非常爱你的人。”
张玉轻轻捏了下居然的手:“然然哥,你放心,我没事。”
“不过,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张玉气息不稳地道,“你能陪我去看看吗?我想亲眼看到,不然我心里总会给他找说辞。”
张玉苦笑着:“我得死了这条心。”
居然看着他坚决地眼睛,点了头,朝李程光要门卡。
李程光摇摇头:“我只有包厢卡,房间的我没有,好像被他带进去了。”
居然冷笑:“还挺谨慎。”
居然还在想办法怎么搞到里面房间门卡,张玉已经一声不吭的往门口走了。
“小玉,你等我,我扶你!”居然急忙追上去。
张玉从来没觉得自己头上这片天空这么黑过,心脏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了,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他似乎根本就不该存在。
他踏进了包厢,里面酒味烟味十分浓郁,就算有排烟机,张玉还是被呛了好几口。
他一步一步往里面走,一间间拍门,拍到最里面那间,听到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李程光你搞什么?”
张玉身子僵了下,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机能似乎只剩下拍门这个命令。
张玉颤抖的手越拍越用力,声音也越来越大,张玉心跳声越来越急促,终于,面前这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霍丞围着浴巾,露着上半身,脖子和胸口还有吻痕,他似乎也完全蒙了,看到张玉连个动作也没有。
“霍总,是李总吗?”里面的人软软的喊了声。
张玉推开霍丞走了进去,看到了凌乱的床铺和随地的衣服,桌上还有一瓶拧开的润滑。
最刺眼的就是地上那两个避孕套,里面还有浓白的精液。
张玉仿佛被人扼制了呼吸,他浑身都在发抖,头上的冷汗滴落到眼里,模糊了视线,也听不到耳边居然说的话。
他看着床上那个漂亮的男孩子一脸茫然无措,心里有了退缩,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张玉看到了,他乳头很红,还有齿痕。他下面没有小逼,他是个正常男人,可丞哥还是为了他戴套了。
“你戴套了……”张玉喃喃。
居然担心地叫他:“小玉……”
霍丞这才回神,他急忙走到张玉身边,抱着他:“宝贝儿,听丞哥给你解释,我们回家好不好?回我们的家。”
居然上前推开霍丞:“霍丞你恶不恶心!有那么多男的心甘情愿被你玩,你为什么要招惹小玉,你为什么要骗他,你知不知道他全当真了!”
“居然!他妈的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霍丞再也维持不了体面,像头愤怒的老虎怒不可遏,“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霍丞拿上桌上的烟灰缸,往墙上狠狠一掷,圆形的玻璃烟灰缸瞬间就成了碎块,霍丞拿着最锋利的一块,猩红着双眼刺向居然。
居然只是会一些三脚猫的身手,跟霍丞这种从小就在霍老将军手下学习的比不了,没多大会儿脸上手上、胳膊上都有了伤口。
霍丞倒是没事,只是拿那块玻璃的手流了好多血,可能是握的力气太大。
他瞅准机会,一脚踢飞居然,接着就起身想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上刺。
千钧一发之际,张玉冲到了居然面前,霍丞收了力,停了动作,他失魂地叫:“小玉儿……”
张玉抬起胳膊,重重的甩了霍丞一个耳光,霍丞脸微偏,张玉因为惯性差点摔倒,还好身后居然扶了一把。
“霍丞,这一巴掌就当结束,我也不要你的钱,以后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
霍丞突然低声笑了下,手背擦了下被打的脸,他正要说什么,居然蓦地喊了声:“血!血!”
“小玉!小玉!”居然发现张玉眼睛就要闭上,下身的血越来越多,气息也越来越弱,吓得失了声。
“张玉不能睡!不能睡!你还有孩子呢!你睡了肚子里的宝宝会疼的!你听话好不好!千万不能睡!”
居然朝呆住的霍丞大吼:“赶紧叫救护车啊!”
“小玉听话啊!别睡!求你了不能睡!”
张玉嘴动了动,手捏了下居然的一截指头,很轻很轻,居然差点没感觉到。
他看着居然眼含热泪,轻轻的说:“我好累啊,然然哥,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我不怪你,你千万别自……”
张玉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眼睛就闭上了,任凭居然怎么喊怎么叫也没动静。
他就静静地躺在居然怀里,身下流了一大片的鲜红血迹,像一朵糜艳又巨大的玫瑰,而玫瑰的花枝,正在一步步退败。
“当然是喜欢你啊……”
“给丞哥生崽崽好不好……”
“见过你之后脑子里都是你……”
“我会让你一辈子在我身边……”
“丞哥给你一个家……”
“我们的家……”
……
骗子!
大骗子!
……
“他没资格生我的孩子……”
“玩腻了就扔了……”
“爱个屁……”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别来扰我好梦……”
……
“你做的帽子,听听她肯定喜欢……”
——
张玉双眼紧闭,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他大半张脸都被氧气罩覆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从眉眼间依旧能看出稚嫩清秀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正在给桌上花瓶换水的刘艳注意到了这里,眼眸一瞬的睁大,手脚颤抖的按下呼叫按钮。
“小玉,小玉,孩子啊,我是你刘姨,孩子……”
刘艳眼眶骤红,激动的看着眼神尚不清明的张玉,随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掏出手机给霍丞打电话。
紧接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迅速给张玉检查身体,护士在后面唰唰唰的记录各项特征。
“医生,怎么样?”刘艳急切询问。
“人醒来就没什么问题了。”医生目光从张玉脸上移开,严肃道,“后面要注意保暖,不能受凉碰冷水,忌生鲜冷饮,多给病人补充高蛋白和补气血的食物。”
“哎哎!!好!我都记住了!”刘艳激动的回答。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刘艳看着床上虚弱不成样的张玉潸然泪下。半个月了,人终于醒了,真是老天保佑。
“刘……姨……”张玉嘴巴嗫嚅两下,眼角流出两行热泪,哽咽的声音隔着脸上的氧气罩听着不太清晰,仿佛是小动物求救的哀泣。
“哎!孩子!姨在!”刘艳抹了两下泪,慈爱的笑着,“不怕啊,没事了。好孩子,真是受苦了……”
张玉眨了几下眼,眼睑也红了,眼底的湿意也越来越重,他想出声安慰刘艳,还想问问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情况,可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
“孩子先别说话了,你才刚醒,得好好歇着。”刘艳看张玉只是说了两个字都这么费劲心疼得厉害,拿纸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张玉身上没多少力气,只是望着刘艳那张温柔的脸眨了眨眼,眼睛刚一闭上,就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走廊外倏地响起几道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霍丞和江意前后脚步入病房,江意几乎是冲到床边,他看到原本毫无声息的张玉鼻间有了微弱的吐息,眼眶霎时就热了。
刘艳觑了眼站在江意后面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霍丞,继而轻声宽慰满脸无措的江意:“没事,小玉刚睡着。”
江意眼睛紧紧盯着张玉那张苍白的脸,委屈的问:“姨,他都睡这么久了,怎么还睡啊……”
刘姨无奈笑了两声,又看向霍丞:“先生。”
霍丞犹如一座山站在那里巍然不动,目光沉沉地看着张玉睡着的那张脸,他是不是做噩梦了,为什么睡觉也要皱眉,霍丞忧心忡忡地想。
“他醒来后说什么了吗?”霍丞问。
刘艳垂眼摇摇头:“没说几句话就睡了。”
霍丞低低嗯了声,有点沙哑:“辛苦了刘姨。”
——
张玉做了个十分吓人的梦,明明他已经很久没再做过噩梦了,梦里变幻万千,一会儿是他小时候站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场景,一会儿是他被张福骗到地窖里关起来的画面。
张玉以一个第三视角看完了这些许多已经被自己埋藏在心底的事情,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愤怒和怨恨,他怨小时候胆小的自己,也恨小时候懦弱的自己,他看着被张福几人欺负的小张玉,不甘的大声叫喊:“不许欺负他!滚开!张玉你还手啊!你还手啊!”
可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他就像个观看电影的观众,只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听到里面充满恶意的辱骂,里面的演员却无法感知到他。
张玉突感一阵眩晕,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宽阔的湖面上,张玉吓了一跳,因为他并不会游泳。
他惊慌的去看周围想找人求救,四周空荡荡,没有一个生物,似乎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猛然间,张玉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清脆嘹亮的声音听得他心一沉,他也不再找什么人,急忙着急地寻找这个哭声。
他也忘了自己脚下只是湖水,迅速大步跑出去,眼珠到处乱转。他在湖面上轻松的跑动,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朵浮在湖面上的水莲。
他突然紧张起来,脚步也轻了许多,他慢慢朝那朵水莲走去,离得近了,张玉看到里面躺了一个白生生的娃娃,她正闭着眼惬意地吮着手指,长长的眼睫上还挂有半颗泪珠,她似乎察觉到了张玉的到来,睁开了眼睛。
张玉猛的跟那女娃娃对上视线,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的狂咽口水,傻愣愣的盯着那女娃娃看。
“呀呀!”女娃娃看到张玉也不害怕,张着两条似白藕的手臂,对着张玉摆动。
张玉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伸手抓住了举在他面前的小手。
“呀呀,咯咯咯!”女娃娃握住张玉一根手指,嘴里发出悦耳愉悦的笑声。
张玉脸上也染了笑,表情新奇的逗小女孩儿玩,张玉见小女孩儿笑的开心,就趁机偷偷戳了几下她脸上的软肉,那娃娃好像特别喜欢张玉的触碰,自己还挺着脸噘着嘴往张玉手上蹭。
“听听好乖……”张玉下意识一说。
女娃娃像是听懂了,叫的声音更欢快了,小胳膊也摆的更用劲了,张玉反应过来后愣怔地看着她,面上傻了般,就那样不可思议地盯着女娃娃。
“听听?”张玉半晌才能喃喃出这两个字,他激动的又哭又笑,动作僵硬又小心地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小女孩更高兴了,小圆脸缩在张玉脖颈处又闻又蹭,张玉抱住后也不敢再动,尽量回想以前在村口看招娣姐姐抱孩子哄的模样。
“宝宝乖……”张玉小声的喃喃,脸红的厉害,他咬唇犹豫好久,才害羞地磕巴道,“……妈、妈妈抱。”
女娃娃兴奋的在张玉怀里扑腾,动作不大,张玉堪堪能抱紧,他心脏跳的很快,身上也麻麻的,整个人还有点处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是我的……是我的宝宝……”张玉哭着说。
“妈——妈妈……咯咯咯——”
一声轻灵的叫喊让张玉再也憋不住情绪,抱着孩子痛哭出来。
一个大孩子,抱着一个小孩子。
张玉哭过正要再仔细看看孩子模样,谁知胳膊刚一动,孩子就在怀里凭空消失了。
“听听……听听……听听!”
张玉无措的对着四处叫喊,神情有些疯狂的在湖面上来回跑,嘴里不停的唤着:“听听!听听!”
“听听……听听……”张玉呢喃着睁开眼,眼角溢出一颗豆大的泪珠。
张玉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猛来的心悸。
他捂着心口慢慢撑起身,环视了一圈病房,昏暗的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有一地冷白的月光。
张玉慢慢下了床,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要他出了一身汗,病号服松垮垮挂在身上,窗外暖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光脚踩在地毯上,踉踉跄跄往外面客厅走,这一看就是霍丞给他订的病房,还是这么大,这么奢华。
看着都不像个病房,像是个公寓。
不过这时张玉也不想那么多,只想赶紧离开所有关于霍丞的一切。
他拧开面前门的把手,刚开了条细小的缝,就被刺眼的橙光和两道憋着火的声音吓得停住了动作。
“我要带他走!”
是江意。
张玉躲在门口静静听着。
“不可能,他是我的人。”
是……他。
张玉眼眶突然酸了,气管也有点疼,他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掐着自己手心让自己别再傻了。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江意压着声音对霍丞道,“是你自己说玩够了送我的!哥!你不会骗我的吧?”
江意冷嗤一笑:“你把你自己孩子都害没了,你觉得小玉他会原谅你!?”
啪——
江意侧过脸,嘴角缓缓流出血,他抿了下唇冷静了会儿,几秒后才内疚道:“哥,对不起。”
霍丞的怒火似乎都要从身体各处喷出来,他冷森森的看着江意,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膛,厉声道:“我告诉你江意!张玉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你!以后你给我注意点儿,摆好自己的位置,见了他不许再叫别的!只能叫嫂子!”
江意不服气地瞪着霍丞,像只准备上战场的公鸡,可在霍丞强大的气场面前,没多久他就蔫儿唧唧垂下了头。
“喜欢自己的嫂子,可真有你的。”
江意心里愤懑极了,明明霍丞之前不是这样说的,怎么现在搞得他是坏人一样!
他正要给自己找回面子,想再呛霍丞几句,这时房间里面传出一道轻微的响声。
霍丞和江意同时愣住了,互相看了眼对方,就急不可耐往里面走。
霍丞推开门,果然是张玉醒了,他正坐在床边背对他们。
“小……嫂子!”江意在霍丞的逼视下迫不得已换了称呼。
“你可算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我们都担心死了!”江意撑起笑就要过去。
房间很安静,所以张玉说得很轻的那句“别过来”也很清楚的传进了他俩的耳里。
霍丞看着张玉微驼的背影心里升起股很不安的感觉,而且明明他俩在一个房间,离得那么近,他跨个五六步就能抱住他,可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马上要失去什么了。
“小玉……你怎么了?”江意也察觉了张玉的不对劲,声音都放轻了,像是怕吵到他。
因为张玉现在实在是太安静了。
“霍丞……”
张玉叫他了,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名字,不,是第二次了……霍丞想,第一次是在半个月前的豪掷。
“嗯,我在。”
“我想问你个问题。”
霍丞攥紧了拳头,呼吸也放重了,他稳着声线:“你问。”
张玉平静地说:“你把我当什么?霍丞,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霍丞心重重一沉,嘴巴想说什么可嗓子里仿佛有什么硬物堵住了,让他发不出声音。
“我刚刚回想了一下。”张玉像是低下头笑了声。
“你从来没亲口说……说我们在恋爱……”张玉还是没忍住,说话带上了哭腔。
“你一直在骗我。”张玉纳闷的问,“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就连我仅有的朋友,也因为你,一个受伤住院,一个联系不到,我什么都没有,我从小就没拥有过什么……”
张玉重重的吐了几口气,又带着苦笑说:“是你说给我一个家的,是你说的……”
“我从来不知道家是什么,我没有过。”张玉说,“可我太想要了。所以就算你杀人了,我也会忍住害怕,忍着每晚做噩梦失眠,就想体验一下有家的感觉……”
“霍丞,你可真是个大坏蛋。”张玉笑着说。
“小玉儿……”
张玉抬起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
“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了。”张玉轻轻说,“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你声音。”
“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两个就当从来没遇见过。”
“不是的!不是的!”霍丞慌张的跑过去,蹲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他,“丞哥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张玉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眼泪也跟着他的表情动作落了下来:“看来你还没玩腻我。”
“我能问下你大概什么能操够我?一年?还是……半年?”
张玉笑着说:“应该没有一年,毕竟咱俩还没一年你就操别人了。”
“不是……不是……”
“霍丞,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身子也只剩把骨头了,你能不能让我走?”张玉看着他眼睛问。
“不能!不能!我不会让你走的!”霍丞抱着张玉,脸贴在他扁平的肚子上,“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吗?我也没碰他,真的没碰,你可以问他!我后面真的只有你一个!”
“孩子……孩子……孩子我们还可以再生,我们总会有的。”
“总会有的……”张玉重复的轻喃。
随即,张玉狠狠推开抱他的霍丞,胸脯剧烈的起伏,眼睛也赤红一片,他站起来看着霍丞脸上迷茫的表情,低声发着笑。
他笑声很怪异,江意在后面不敢动,霍丞束手无策的看着他。
“小玉儿……”
“总会有的!总会有的!”张玉尖锐的叫,“霍丞你不是人!是你害死她的!是你!”
张玉大力地在霍丞身上捶打,他刚醒来,力气能重到哪,霍丞怕自己身上的硬肉伤到他的手,就拽着张玉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张玉也不客气,几个大巴掌就甩了上去。
江意站在后面惊讶的叫了声“哥……”也不敢再发一丝声响。
“你把听听还给我!你还给我!”张玉说一句打一下,眼泪流的到处都是,“杀人犯!混蛋!畜生!你把她还给我啊!”
“我只有她……只有她……”张玉疲软地倒下去,霍丞急忙抱住他,张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再也没有笑和生怯,就如同两个深不见底黑洞,被安在了这张脆弱稚嫩的脸上。
霍丞紧抱着魂不守舍张玉,对门口的江意道:“让医生给他打镇定剂,再安排辆车。”
“我要带他回家。”
深夜的路静的吓人,隔音玻璃把窗外的一切都隔绝在外,车里的冷气开的不高,张玉躺在加长林肯的车里,身上盖着毛毯,不知道是椅背调的不舒服还是什么,他嘴里时不时会吐出几个无声的呓语。
司机开的很快,车里倒是很稳,不多时就到了书锦园,霍丞连带毛毯把人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往电梯走。
有保镖已经按好电梯按钮侯在门口,霍丞踏进去,门正要关上,外面倏地响起几道肉搏声,紧接着,江意的怒吼从外面闯进来。
“霍丞!你什么意思!”
江意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又赶来的一名高大保镖擒拿压在地面。
他刚想挣动,也不知道被碰到了哪个穴位,浑身瞬时发麻无力,就连说话也变得困难。
他往后斜眼一看,那人竟然是被霍丞派到f国的陈烈。
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江意愕然地想。
“省点儿力气别乱动。”陈烈好心提醒他,“不然明天可有你苦头吃。”
回应陈烈的只有江意牛一样粗重的喘息和狠厉到想要杀人的眼神。
“明天江家会来人接你去德国。”霍丞神情冷硬如冰,垂眸睥睨江意,“别再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霍丞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江意,仿佛忘记了当时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的人是他自己,他无视江意眼里的不甘和怒火,在渐渐合上的电梯门里离开了那个围绕着少年嘶哑低吼的地方。
霍丞安顿好张玉,去浴室洗了个快澡,出来裸露的皮肤触碰到冷空气才陡然想起什么,急忙手忙脚乱的去调温度。
还好给他被盖得严实。张玉看起来睡得很沉,面容安静又乖巧,那双眉毛也不再紧紧拧着,抛去苍白的气色和瘦骨嶙峋的体格,他似乎还是以前模样。
霍丞擦干身子上了床就紧贴着张玉,他抱着张玉看着黑夜里的某一处,宽大的手掌在被子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张玉那微凉瘪平的肚子上。
他轻轻摩挲着那块软肉,良久,他停了动作,闭上眼,把脸埋在张玉肩颈,听着上方属于那人浅浅的呼吸声,终于睡上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觉。
“放开……不要……别走……别走……”
霍丞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怀里的人紧紧蜷缩着,浑身筛子一般的抖,这幅画面让他心脏像是被什么密不透风的布裹起来一样,闷疼到难以呼吸的地步。
“不怕啊,乖。”霍丞搂着张玉面色沉重,手上轻轻拍抚他的背,“丞哥在,小玉儿不怕不怕。”
几分钟后,张玉才渐渐脱离梦魇,霍丞也出了一身冷汗,等张玉再一次睡着,他慢慢抽出发麻的手臂轻声去了浴室。
时间才五点,霍丞穿着家居服,戴了副眼镜去了书房,快六点的时候,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丞余光一瞥,看到桌子旁边那张蓝色的小书桌,他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仿佛又看到张玉那张乖巧懂事的脸,他安静地坐在桌前,认真的看书写字。
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霍丞思绪转回,神色落寞地接听了电话。
“霍总,江少爷已经被江家的人带走了。”
霍丞平静地“嗯”了声。
紧接着,陈烈犹豫地道:“霍总,李程光那边已经找过来了,他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我们要不要把人放了?”
霍丞眼眸一沉,声音也透着股阴寒:“放人?”
他冷嗤一声:“在人没死前,李程光休想见到他。”
霍丞蓦地想起了什么,对电话那边的陈烈说:“陈烈,你去告诉李程光,他如果能答应我的一个要求,我就让他见那个居然一面。”
陈烈在那头听到这句话时心头就突突直跳,等听完霍丞的要求后,陈烈暗自咂舌:又一个神经病。
——
张玉刚一睁眼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白,他攒着力气慢慢坐起身子靠到床背上,看着四周熟悉到极致的环境,张玉只觉得喉头似乎被一双大手狠狠扼住一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沉默的脱下来,到衣帽间的墙角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衣服。
他环视一圈这间奢华富丽的房间,好像在这一刻他才感到了一种格格不入,在豪掷的那些话又强硬地闯进脑海里,张玉呼吸乱了些,他压下心里的不适,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张玉捣鼓半天才发现,除了身上这套被自己偷偷收起来的衣服和那顶自己做的虎头帽,这里似乎再没有别的是他自己的。
至于那些……张玉看着首饰柜里昂贵的饰品,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一些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东西,用居然哥的话来说,都是他霍大老板给自己的“嫖资”罢了。
张玉抽了下鼻子,使劲按压了几下酸疼的眼睛,这才提着那装着虎头帽的袋子离开。
门刚一拉开,张玉就看到霍丞站在门外。
他愣了下,疏离又礼貌地说:“请让让。”
张玉提袋子的手攥的越来越紧,他垂眼不看霍丞,又重复一遍:“麻烦让让。”
见面前这人像堵大山似的立在这儿,张玉气急地去推他,用足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撼动霍丞分毫。
张玉泄了劲,低头平稳呼吸,霍丞看他没再有什么抗拒,心里燃了丝希望,刚摆起笑想说点好听的,脸上骤然一疼。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张玉把袋子狠狠往霍丞脸上一扔,神情激动,大声朝他叫,“我说了我们没关系了!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听不懂吗!我就是不想在这儿!你能不能走开!滚开!滚开!”
大声嚎叫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咆哮的声音也慢慢化成了哀戚的啜泣,张玉停了乱七八糟的话语,他捂着脸一直哭,头发也乱开了,软趴趴在肩上。
霍丞又一次感到了深切的无助,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了,他就像一个从不听讲的熊孩子,等到要考试了,卷子已经摆在面前了,他才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听课。
后悔吗?
霍丞问自己。
他后悔了……
“冷静,小玉儿。”霍丞往前一步想去阻止他乱挥动的手臂,生怕他不小心碰到身后的门框上或者哪里。
霍丞这一动,张玉还真停了,不等一秒,张玉就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捡起地上从袋子里掉出来的那顶黄色虎头帽。
“不脏,不脏……”张玉一边呢喃一边拍打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神情紧绷又惊惶,把虎头帽抱在怀里,背对着霍丞,仿佛害怕霍丞会对这顶帽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霍丞虽然对张玉的一系列行为感到奇怪,但好在张玉稍微冷静了一点,他试着去触碰张玉,看到他也只是细细一抖,没怎么再抵触他。
于是霍丞就悄悄窥视张玉的脸色,无声息地轻轻抱住他。
两人之间安静了几分钟,霍丞这才一把抱起他,本想原路返回,想到刚才张玉的话,霍丞脚下一转,去了他妈妈以前居住的那间房间。
等把张玉放在床上后,霍丞蹲在他的身前,仰头看他。
张玉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不知道在深思什么,好像彻底无视了前面那人。
“小玉儿……”霍丞握住张玉胳膊,轻轻地说,“这一切都是丞哥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也没照顾好我们孩子……”
张玉拿虎头帽的手颤了下,见状,霍丞转去揉他僵硬的手,他瞟了眼张玉的脸,手慢慢放在了那顶虎头帽上。
张玉拿帽子的手想往后躲,却被霍丞先一步制住。
果然,张玉发现他的手不能动弹后就开始慌了,他嘴里急得只能发出柔软的哼唧声,哀求的眼神定定注视着那名罪魁祸首。
霍丞轻笑了下,松了手:“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抢你东西。”
“小玉儿……”霍丞垂下眼尾,望去张玉时有一种无声的讨好,“孩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敢对天发誓,我霍丞如果有想害死自己孩子的想法,就不得好死!”
张玉眸瞳一震,嘴巴颤抖着,脸上渐渐显出两行清泪。
霍丞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诚恳真切地继续说:“医生告诉我,你底子太差,又是双性,年龄太小,所以孩子在肚子里根本就没有营养,就算不做流产,他也活不下来。”
张玉悲伤得无法自拔,攥着虎头帽不敢去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他摇着头,终于愿意去看霍丞一眼。
张玉泪眼朦胧的看向霍丞,嗓子里发出让人心疼的嘶哑:“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想她!她不要消失!”
“我想做她妈妈,听听好乖,躺在莲花上看着我,对我笑。”张玉嚎啕大哭,“她还喊了我妈妈。”
“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不好,我不想让她离开我……”
“真的不想……”
又是张玉脆弱伤心的时候,霍丞顺势抱住他,他拍着张玉的背,温柔地安慰他,开导他。
渐渐的,张玉平复下来,他打着很重的哭嗝,瓮声瓮气地说:“我,我相信你的话。”
霍丞眼里一亮,还没高兴完,就听张玉又继续说:“霍老板,我还是很谢谢你对我的好,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想都是我占便宜比较多,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我……”
“你什么你!”霍丞皱眉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还想走!”
“张玉,我发誓,我对你是真的……”霍丞话锋一转,“小玉儿,我爱你。”
“霍老板,您别拿我取乐了,就算是对我这副身体感兴趣,一年了,您也应该玩够了。”
“张玉!”霍丞鼻腔喷出粗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他看着张玉淡然的表情,心里感到无比挫败。
他沉默了几秒,站起身,从床头桌里拿出两样东西。
张玉定睛一看,脸上闪过一抹困惑。
霍丞面无表情把锋利的军绿色匕首取出来,刀锋在露光时还折射出一道森寒的冷光,一看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而另一个……
张玉看着霍丞一系列动作,看他打开红丝绒礼盒,取出一枚通体晶莹通透的暖色手镯,张玉看不懂霍丞要干嘛,只能忐忑不安地坐着。
“这把匕首是我爷爷年轻时拿一次军功换来的,后来他送给了我。这也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遗物。”霍丞神情温柔地看着那把匕首,仿佛透过这柄历史悠久的刀,看到了那年意气风发奋勇杀敌的霍老将军。
“你还记得我单独约你见面时说的话吗?”
张玉愣愣地点点头。
霍丞深情地盯着张玉,悠然道:“我说,你很像我拍的一块玉。”
张玉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垂眼去看那块莹润的白玉。
霍丞顺着张玉的视线一起看去,说:“没错,就是这块。”
“小玉儿,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张玉闻言抬头看他。
霍丞随意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恨我说的那些话,恨我做的那件事,对于这些,我暂时不辩解。”
霍丞拿上那把匕首,在手里轻松的把玩,张玉看得呼吸都停了,不明白霍丞这又是发什么疯。
下一秒。
张玉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看着面前霍丞手臂上那处刀伤,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你疯了!”张玉呼吸都停了,看着手臂上的血汇聚的越来越多,直到滴落到白色地毯上他才找回自己的身体。
他立马就想站起来去找医药箱,霍丞离他很近,所以他拿刀划自己的时候张玉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霍丞明明那么有钱,还有那么多喜欢他的漂亮男生……
霍丞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玉还没站起来就被霍丞一下又拽回到床上,还没等他再度回神,霍丞拿着那把匕首毫不怜惜地又往自己身上插了一刀。
“小玉儿,别害怕,我都避开了要害,血只是看着多。”霍丞嘴唇一下就变得苍白,讲话气息也飘飘忽忽,“我会继续刺下去,直到你原谅我。”
说完,还不等张玉有个什么反应,又对着自己刚刚划得那一刀附近刺了进去。
霍丞此时大声地喘着气,额头身上出了不少的冷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什么,一向没狼狈过得霍丞,眼尾竟然红了。
他察觉张玉发现后立马垂下了眼,覆盖下去的睫毛隐藏了那处颜色。
霍丞缓足了气,举起刀,第四刀正要落下时,张玉惊叫出声伸手去拦。
幸好霍丞眼疾手快,收了力气停下来,这才避免张玉受伤。
即使这样,霍丞也还是万分后怕,万一自己没收住伤到张玉,想到此,霍丞不由得没控制住脾气:“你干什么?谁让你突然伸手的!”
张玉被吼的呆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声音还这么洪亮,看来确实不是重伤。
即便如此,那几道可恐的刀伤依旧狰狞,张玉看一眼就哆嗦。
“我、对不起。”张玉不自觉地开口道歉,“你别生气,不然血流的更多了。”
霍丞被这突然的关心打的头昏目眩,不过他还是时刻保持清醒,必须要听到张玉亲口答应自己。
张玉担心他的伤口,就听话得认真说:“我保证下一次如果你还拿刀刺自己,我一定不伸手阻止。”
霍丞听他这句话如鲠在喉,方才的好心情瞬间又被破灭,他抿紧了唇,低垂眉眼,沉默不语。
“你快让刘姨先给你处理一下,然后去医院看看,别感染了,你的刀消毒了吗?”
霍丞抬眼复杂地看着张玉稚嫩的面庞,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张玉噎了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他能说自己只是担心他的伤,根本没有想关于他们两个的事,而且不论在他面前的是谁,他都不会放任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
张玉张了张嘴,看着霍丞满身的血,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小玉儿,如果你还生气,你可以亲自动手,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牵连到你,你可以随意对我。”
张玉缄默不言。
霍丞在商场这么多年,洞悉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他看着略有松动的张玉,主动出击添了一把柴。
他拿着匕首,又把张玉的手放在他的手上,霍丞的目光犹如黏液一般,牢牢扒在张玉身上。
“刺进去。”霍丞定定直视张玉,“不然就戴上它。”
张玉微张着嘴,表情呆滞,显然已经傻了。
刀尖离心口越来越紧,霍丞仍旧步步紧逼:“你知道什么意思的。小玉儿,我的乖玉儿,做出你的选择。”
霍丞嘴角带着笑,把着张玉颤抖的手把刀往自己心口刺,在刀尖只剩一厘米时,张玉疯狂的挣开霍丞的手,匕首掉落在地毯上,张玉黑色的眸还在惊颤,就恼怒的扇了霍丞一巴掌。
刀没刺下去,所以张玉做出了选择,霍丞顾不得脸上的温热,迫不及待拿出那枚手镯,眼巴巴看着张玉。
还好,他这次没等很久,不到十分钟,他的小玉儿就又对他伸出了手。
霍丞在给他带着镯子的那一刹那,好像看到了粉色玫瑰花海下站着的他们,神父,嘉宾,教堂,那是属于他和张玉的婚礼。
霍丞喜不自胜,戴好镯子后握着张玉的手亲了又亲,宛如一个重获至宝的孩子。
他看起来非常高兴,说话都洋溢着喜悦,张玉出神地看着手上的镯子,只觉得喉头那双大手捏的越来越紧,好似要把他活活掐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