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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玉玺归晋(1 / 2)

自从秦始皇下令打造玉玺以来,秦朝首创的传国玉玺一直是历朝历代君主所必得。晋朝也曾拥有传国玉玺,但在胡人攻进京城洛yan之後,玉玺落入胡人领袖之手,从此随着北方政权更迭而转手。这未免成为东晋数代皇帝内心的隐痛。

东晋偏安江南,号称沿袭大晋正统,却没有传国玉玺!东晋历经元帝司马睿、明帝司马绍、成帝司马衍、康帝司马岳,世代相传的皇室玺绶皆是自制的银印青绶。难怪北方政权的君臣经常藉此予以讥讽,笑称东晋皇帝为“白板天子”。

第四位“白板天子”司马岳虚岁才二十三,就在建元二年y历九月二十六日西元344年yan历十一月十七日驾崩了。继位的司马聃年幼,乃由虚岁只有二十一的褚太后临朝摄政。褚太后名叫褚蒜子。她母亲谢真石是咸亭侯谢尚的姐姐。

此後,谢尚既是当朝太后的舅舅,他在官场上当然更加一帆风顺。他趁着步步高升,於永和二年西元346年过继了堂弟谢奕的第八子谢康,但将襁褓中的康儿留在京城建康的咸亭侯府,交由发妻袁nv正抚养。他本身则依然只带着ai妾宋禕到外地赴任。

无论谢尚随着升迁调往何处,他总是清廉自持。他最深获百姓赞扬的事迹是,有一次他巡防,当地郡府用四十匹黑布为他搭起了宽敞的乌布帐,而他却命令随从们予以拆毁,改用帐幕的布料来给将士们缝制衣k。

谢尚这些年来的职责既然都在於边防,当朝廷出兵北伐时,他必然率军参予。後来在永和八年西元352年y历正月,谢尚就奉命配合中军将军殷浩的北伐大军,以安西将军的身份,进驻寿春在後世的安徽省。他的ai妾宋禕也跟到了寿春。

在寿春,谢尚多半夜宿城外的军营,每隔好几天才回一次城内的安西将军府,以致与宋禕像是小别胜新婚。宋禕这一年虚岁已有五十五,却依然是谢尚心目中最美的nv人!

尽管青春已逝,宋禕并未服输,倒是越来越努力对抗岁月痕迹。年过五十以来,她在早餐的核桃芝麻粥之中添加了补脾又补肾的山药,也天天喝豆浆。晋朝人虽不知山药和豆浆有助於促进nvx激素,却也晓得这两样食品滋y。宋禕就是懂得滋y,才得以在天癸终止之後,声音还是柔润的nv高音,不像一般天癸已竭的nvx嗓音容易变乾变低。

除了食补以外,宋禕为了淡化鱼尾纹,并且防范上眼皮松弛以及鬓边飞霜,每天早晚洗完脸,都用圆形玉石从外眼角往上滚动到额侧顶端,以增进此处血脉流通。诚如传统医学所谓“发是血之余”,宋禕类似刮痧的做法果真控制住了两鬓白发数量,鬓发银丝很少,稍微抹一点黑豆汁即可掩饰,其余头发则大致是天然乌黑,偶有几根白发皆可齐根剪掉,根本不必用黑豆汁来染。至於她的双眼,尽管双眼皮难免有些轻微下坠,外双变成内双,但还能保持原有的眼形,b起很多四五十岁之人眼睛变成三角眼,真是好得太多了。

为宋禕驻颜的圆形玉石中间有穿孔,连接着把手,很方便运作。宋禕也使用样的手法,把圆形玉石从颈部推向下巴底部,以预防下颔松垮。

宋禕确实做到了下巴毫无赘r0u,只是阻挡不了两侧腮骨从原本接近耳垂之处下降些许,而有点见方,同时由於无法遏止肌肤变薄,牙床骨也稍微凸显,以致下颏线条不如年轻时柔顺流畅,而貌似约有四十岁。不过b起虚岁已到四十五而像是四十出头的谢尚,宋禕反倒像是略小两三岁,实在令谢尚越看越满意,欣然昵称她为“不老仙姬”。

只可惜,越来越紧张的战事迫使谢尚与宋禕聚少离多。这一年夏天,谢尚与平北将军姚襄联合领兵攻打许昌在後世的河南省,不幸大败。有一万五千多名将士阵亡。谢尚本人也受了箭伤,但有幸生还。他的太后甥nv追究战败责任,看在甥舅情面上,只贬了他的官职,降为建威将军。

谢尚亟yu戴罪立功,也恰巧遇到了良机。这是起於北方的魏国在皇帝冉闵离京北征时,冉魏首都邺城受到了慕容皝建立的燕国攻击,又惨遭饥荒,撑不下去了,冉魏大将军蒋g就向谢尚求援。然後,谢尚派遣部属戴施带兵去援助蒋g,趁机向蒋g索取传国玉玺。

戴施一方面摆明了协助蒋g抵抗燕军,另一方面则在私底下把传国玉玺托付於督护何融,由何融以收取粮食为名,前往枋头在後世的河南省,呈交给谢尚。後来夏去秋至,邺城虽在秋天被燕军攻破了,晋军未能救得了冉魏,谢尚却已经拿到了传国玉玺。

这一年y历八月十三日西元352年yan历九月八日,谢尚将传国玉玺送至京城建康,呈献给小皇帝。文武百官都到场庆祝传国玉玺失而复得。谢尚立下了大功,自是声望大振。

朝廷奖励谢尚,不止恢复了他安西将军的官衔,也让他在京城休假到y历九月底。谢尚正好趁着这趟带着ai妾宋禕返京,为其实是他和宋禕所生的nv儿僧韶办嫁妆。

谢僧韶早已许给了太常卿殷融的儿子殷歆,本来预备等到僧韶及笄就成婚,但不巧在僧韶刚刚及笄之时,她以为是生母的嫡母袁nv正患上了头风症,迟迟不癒、频频发作,使得她很不放心,而再三拖延婚期。殷家了解她孝顺,也就不好意思催她。

直到最近,袁nv正的头风症让一位初至京城的高明大夫用针灸治好了,虚岁已十八的僧韶这才终於肯出嫁了。同时,僧韶的妹妹僧妙也不必再因二姐未嫁而耽搁,总算可以让父亲与嫡母代为做主订亲。谢尚和袁nv正商议过後,替僧妙选中了琅琊王氏家族的一名优秀子弟王茂之。

僧韶、僧妙姐妹俩延迟婚事的原因传入了宋禕耳中,让宋禕领略了僧韶有多麽由衷敬ai袁nv正,未免感到酸楚不已!然而,宋禕只能自我开解:要不是自己独占了谢尚的心,气得袁nv正甯愿跟谢尚分居,袁nv正何至於这麽多年都没有丈夫在身边,过着如此寂寞的日子?既然自己与谢尚都对袁nv正有所亏欠,那麽由两人共同衍生的骨r0u来偿还,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何况,这些年来,宋禕每次陪谢尚回家过年,目睹僧韶的成长,即可看出来,袁nv正养育僧韶,必定费了不少心思。早产的僧韶生来t型瘦小,宋禕向来最担心僧韶会长不高,只是既未承担抚养之责,就说不出口。想不到,袁nv正固然也从不曾在僧韶小时候提过这一点,却在僧韶初入发育期时,延请大夫来给僧韶开补药增高。事後,在y历新年期间,宋禕从下人们口中听说了,着实铭感五内…

尽管僧韶受限於早产造成的先天因素,後天发育期进补并未让她长得很高,但身量毕竟达到了相当於後世公制一米五九,接近一米六零,在江南可称中等,超越了长辈们的预期。宋禕看在眼里,觉得够满意了。

更令宋禕欣慰的是,在本身美se稍有衰减之际,目睹自己曾有的绮年姝顔重现於僧韶的瓜子脸上!僧韶从小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也还是一样五官姣好,眼皮外双的大眼睛和上薄下厚的小嘴唇像极了宋禕。只是宋禕高挺立t的鼻梁并未遗传给僧韶,僧韶的鼻子像谢尚,鼻梁高度适中,鼻头介於骨感与r0u感之间,柔和秀气,没有混血感,但甚为符合汉族传统审美标准。

宋禕乐见有nv初长成,却偏偏不能公开表达喜悦,只能在夜半私语时,悄悄讲给谢尚听。谢尚则越听越感慨…

“唉!韶儿不晓得你才是她的生母,真是太遗憾了!”谢尚深深叹息道:“我想,最好在她嫁出去之前,我偷偷告诉她,免得她总是站在nv正那一边,对你太冷漠!”

“不,不行!”宋禕立即反对道:“我怕她会受不了!将心b心,假如是我在她那年纪,听到自己从小依恋的母亲竟然不是亲娘,而是把自己从亲娘身边抱走的大娘,我一定会既难过又难堪,不知往後该要如何面对两位母亲?何必要把韶儿放到那种尴尬的处境里去呢?还不如让她无忧无虑,安心嫁到殷家去!”

“你太为韶儿着想了,甯可委屈你自己!”谢尚摇头嗟叹道:“这大概就是母ai吧!男人无法理解的母ai!”

谢尚尊重宋禕出於母ai的顾虑,就没有对僧韶讲出真相。到了僧韶大喜的日子,她依旧只认袁nv正为母亲。她上花轿之前,与新郎殷歆同拜高堂,也只对谢尚和袁nv正两人磕头。宋禕不仅未能受此一拜,甚至由於身为侍妾,也没资格到殷府去参加婚宴。

这就是为人妾的悲哀吧!宋禕默默从心底发出了无声的怨叹,也不免怀念曾为阮孚继室夫人的时光…

不过,宋禕并不後悔改嫁给谢尚。她也相信,以阮孚对阿妃那样近似父ai的宠ai,必会舍不得让阿妃在寡居中渡过余生,而会赞成阿妃接受谢尚。

回顾过往,宋禕蓦然感悟自己与司马绍、阮孚君臣二人皆情深缘浅,相守时间仅仅各有一年左右而已!至於曾在少nv时代暗恨不已的王敦,糟蹋的那些年在回忆中也不显得太长了。此生所经历过的四个男人之中,相处最久的莫过於谢尚。

算来,自从进入谢府为妾,已有二十三年了。年过半百的宋禕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活二十三年?只期望余生都能有谢尚相伴!

此一心愿,宋禕自认不难达成,因为,无论自己多麽显年轻,实际上到底大了谢尚十岁,理应b谢尚早离世。然而,世事难料。宋禕意想不到,自己虽已历尽沧桑,前途却还有更多风浪

东晋永和九年上巳节西元353年yan历四月二十二日,会稽太守王羲之带着自家儿子们,邀集文友们,在会稽山y的兰亭聚首。时任安西将军的咸亭候谢尚也在受邀之列。然而,谢尚远在寿春後世的安徽省寿县,若要赶到会稽後世的浙江省绍兴,单程就要三到四天时间,必得请假,而谢尚边防任务繁重,实在ch0u不开身。

兰亭雅聚当天,上巳节特有的修禊祭祀仪式过後,四十二人沿着一条清溪两旁,席地而坐。同时,有一个碗形的羽觞浮在溪面上,顺流而下。每当羽觞暂停在某一人面前,此人就必须即兴赋诗一首。若是临时写不出来,则得要罚酒三杯。

文人之间这种曲水流觞的传统习俗,谢尚向来很喜欢,难免遗憾未能前往兰亭。兰亭主人王羲之也很惋惜谢尚没来赴会。後来,王羲之将兰亭诗会众人的作品结集成书,送了与会人士一人好几本,也就很想送给谢尚一本。

恰巧,谢尚於这一年y历四月奉调回京,出任尚书仆s尚书令的副手。纵然王羲之暂时无暇返京,但是他的小舅子郗昙在京城建康担任尚书吏部郎吏部的小主管,王羲之就委托郗昙去送一本《兰亭集》给谢尚。

郗昙祖籍山东,长相亦是山东大汉的模样,不但身高约有後世公制的一米八二,而且肩宽t壮。他目前虽是文官,也有些文学素养,但生x更喜好习武,外型也b较像武将。他不负姐夫所托,选在适逢休沐日的y历四月十五yan历六月二日上午造访咸亭侯府。

谢尚很高兴见到了久违的郗昙,还收到了文友们合着的诗集,就请郗昙到後院荷花池畔的亭子内对坐,和郗昙长谈。两人一直聊到了中午,谢尚当然挽留郗昙共进午餐。

“那不太好意思吧?”郗昙客套推辞道。

“别客气!你是羲之兄的小舅子,也就像我自己的弟弟一样。”谢尚亲切笑道:“对了,内人到附近的庄严寺烧香去了,中午会留在庙里吃斋,所以,我得自己去交代厨子,午餐要吃些什麽。请稍候!我去一下就回来。”

说着,谢尚就走开了,留下郗昙独坐亭子之中。郗昙放眼看看亭子外面的荷花池,荷花季刚开始,池中虽只有少数浅粉se花ba0,但点缀於一片片碧绿荷叶之间,煞是好看。郗昙正觉得心旷神怡,忽然听见了一阵极其优美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缥缈柔美,宛如仙乐…

郗昙沉醉於悠扬笛声之中,浑然不觉谢尚已经走回来了。直到谢尚喊他的表字“重熙”,他才回过神来。

“好美的笛声啊!”郗昙脱口赞叹道。

“这是鄙人偏房很拿手的一首曲子,曲名叫做《荷风飘》。”谢尚面带得se笑道:“方才我去厨房,唯恐你枯坐在这儿会嫌闷,就请她吹一首曲子给你解闷。”

“噢,那麽,她人呢?”郗昙出於直觉反应问道。

“躲在廻廊柱子後面。”谢尚含笑答道:“她说披散着头发,没有梳髻,不宜出来见客。”

“她,可就是前丹yan尹阮孚大人的遗孀,改嫁给仁祖兄的?”郗昙不加思索,直接问道。

“你也晓得我娶了阮大人的遗孀?”谢尚讶然反问:“二十四年前,你还小吧?”

“是啊!”郗昙稍显赧然答道:“二十四年前,我才十岁,并不知道此事。我是上个月在兰亭才听说的。那天在兰亭,好些朋友惋叹仁祖兄没能出席。他们说:假如仁祖兄能来,一定会带他的美妾阿妃来,两人合奏笛子给大家听,那可就有耳福了。”

“那倒是!”谢尚悠然笑着应道:“我到哪儿去,总会带阿妃一道去。”

“这阿妃的妃,据说是妃子的妃,是不是?”郗昙好奇求证道。

“对!”谢尚点头答道:“她原本在明帝的後g0ng。明帝病危的时候,将她赐给了阮大人。不料,她嫁给阮大人才过了一年,阮大人外调,居然在赴任途中被盗贼杀害了!”

“阮大人真是太福薄了!”郗昙慨叹道,接着陈述道:“上个月在兰亭,有些朋友说,曾在十多年前或者二十年前见过阿妃嫂子,惊为天人,只是不晓得现在怎麽样了。”

“现在她也还是个美人。”谢尚毫不谦逊,直率回道。

“仁祖兄可否让我见一见她?”郗昙央求道:“这样,下次我再遇到那些朋友,就可以告诉他们,仁祖兄的美妾阿妃依然倾城。”

“好啊!”谢尚爽快答应:“那我们先吃饭,正好给她时间也去吃点东西、梳个发髻、化点淡妆。等我们吃过了饭,我就叫人去喊她过来。”

“多谢仁祖兄!”郗昙彬彬有礼致谢。

他们两人说定了,恰好就有一名丫鬟用托盘端着餐饮过来了。其中最醒目的是一鸭三吃,亦即盐水鸭脯、香糟鸭信,以及鸭血豆腐汤。另外搭配着凉拌胡瓜、凉拌菊花脑作为小菜,也有两碗白饭。

咸亭侯府的厨子特别擅长烹调鸭子,一鸭三吃做得极为入味,让郗昙大快朵颐。郗昙正值壮年,胃口本来就好,这一餐更是吃得多也吃得快。他潜意识里也急着要赶快吃完,才好尽快得见仁祖兄的传奇美妾。

餐毕,丫鬟来收碗盘时,谢尚就吩咐丫鬟去请阿妃姨娘。丫鬟当然照做了。

稍後,郗昙望见一名梳髻的nv子脚踏木屐,款款走来,一身湖绿se绸纱衫裙,领口显示项链挂着的一颗红心玛瑙坠子。由於通常只有年轻nv子才穿湖绿se,加上宋禕肤se白皙、步姿绰约、身材苗条但不太骨感,骨r0u亭匀的t态远观真像二三十岁少妇。近看则可判断她的发se大致是天然乌黑,并非黑豆汁染成的暗褐se。

纵然细察可见,宋禕有抬头纹、鱼尾纹、眼下纹、鼻背纹,以及法令纹,但这些浅浅的细纹却好b旷世美玉上面的微疵,根本瑕不掩瑜。何况,这类轻熟岁月痕迹往往会出现於三十多岁的nv人脸上,目前宋禕b起一般三十几岁的面部肌肤状态,唯一不如的只是腮骨略低、牙床骨稍显,从耳垂到下巴的下颔轮廓不再是流畅弧线而已。难怪在郗昙眼中,阿妃嫂子最多刚过四十。

况且,宋禕讲话声调属於极其nvx化的甜美nv高音,虽是以端庄的态度说些礼貌的客套话,也照样掩不住她娇滴滴的天生音质,b她的面容和t态都还更显年轻。假如不看她,只听她柔声细语,谁都必然会猜她只有二十来岁。

尽管郗昙做过心算,估计宋禕做过後g0ng妃嫔又嫁过阮大人,如果改嫁给谢尚那年二十岁,经过了二十四年,今年就该有四十四了。宋禕既有那些经历,算来怎样都一定b郗昙大十岁以上才对,可是,男人一般容易让视觉和听觉带来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像郗昙这般健壮的男人男x激素较多,未免更是如此。

郗昙惊yan的神情让谢尚看在眼里,谢尚颇感得意,却不显露,只顾以寻常的态度介绍阿妃给郗尚认识。接着,谢尚又要阿妃再吹一首笛曲给稀客听。

宋禕这次吹奏的笛曲题名为《思华年》,曲调好像蜿蜒的山溪,转折之处很多,音阶难度相当高,而宋禕却把握得很jg准,一分不差。郗昙越听越佩服,也顿时心生感触:假如吹笛者换成一名少nv,恐怕反而吹不出这样深沉的韵致!

原来,真正的美人恰似美酒,历经悠长岁月,唯有更显醇味!郗昙有此感悟,实在羡慕仁祖兄!只不过,郗昙越欣赏宋禕,反倒越在宋禕面前感到局促而难以开口。一种奇异的羞涩使得他只会为宋禕的吹奏点头、鼓掌、称赞“真好听”,而讲不出更多话来褒扬此生所见过最与众不同的美nv。

《思华年》一曲终了,宋禕随即告退。郗昙望向她飘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失…

郗昙再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告辞了。谢尚亲自送郗昙到大门口,送走了郗昙,随後回到後院亭子中,拿起了郗昙送来的《兰亭集》,去找宋禕分享。

宋禕翻开了《兰亭集》,小声念出了王羲之所写的序言: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於会稽山y之兰亭,修禊事也。羣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於所遇,蹔得於己,怏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於尽。古人云:“si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怀。固知一si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後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後之览者,亦将有感於斯文。

谢尚听完了宋禕的轻柔朗读,随兴问道:“怎麽样?羲之兄这篇绝妙好文之中,你最喜欢哪一句?”

“後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宋禕立即答道:“这是很宏观的视野。人生很短,却可以藉由诗文,承先启後。”

“好一句承先启後!”谢尚点头赞许道:“你的思想很开阔,难怪气质远胜於普通美nv,也难怪重熙方才见了你,话都说不清楚了,害羞得像个单相思的少年。”

“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宋禕含嗔回道:“每次见过你的朋友,你就会说他对我感觉如何如何。这一次更夸张了!那位重熙贤弟大概只有三十多岁吧!”

“你看样子也不过三十多岁。”谢尚含情脉脉凝视着宋禕,微笑道。

“哦?真谢谢你啊,嘴这麽甜!”宋禕摇了摇头,睨了谢尚一眼,故作不以为然的表情回道,却掩不住眼中流溢着喜悦。

谢尚眼看宋禕那一瞥风情迷人,不禁伸手将宋禕搂入怀中,并且低语道:“说正经的,方才我跟重熙聊天,谈到你改嫁给我的往事,我在心底算了算,才发现我们结合已有二十四年了!真希望,我们今後还有二十四年!”

“嗯,最盼望你长命百岁!”宋禕依偎着谢尚,一边接连点头,一边柔声应和道。

这时候,两人皆不知,能够继续相守的流年,已经所剩不多了…

东晋永和十一年西元355年y历十月,咸亭侯谢尚的军职由安西将军晋升为镇西将军,督导并、冀、幽三州军事,坐镇寿春在後世的安徽省。他的ai妾宋禕也在寿春陪伴他。

在寿春,谢尚经常趁着休沐日,带着宋禕同去寻访流落民间的乐人,并且聘雇工匠制造石磬。谢尚派人把这些石磬以及会敲石磬的乐人送往京城,加入朝廷的鼓吹署,以补足鼓吹署南渡以来欠缺的打击乐器,促成江南太乐的完备。

长江流域原本没有本土的钟石乐器。谢尚可谓将钟石音乐引进江南的第一人。

谢尚酷ai各种乐器,恰好和宋禕是同好。两人最擅长的三样乐器也正好都是笛子、亦称圆琵琶的四弦月琴後世称为阮琴,以及梨形琵琶。因此,他们俩实在适宜合奏,每次当众合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赢得如雷掌声。

不过,他们俩私下反倒很少合奏,因为太喜欢专心聆赏对方独奏。谢尚时常央求宋禕单独吹奏姑姑绿珠遗留的碧玉笛子,总说可以藉此想像在自己出生之前已烟消云散的金谷园繁华。宋禕则最ai听谢尚一人弹梨形琵琶。尽管梨形琵琶算是一种气场y柔的乐器,通常以nv子弹得较为动听,但谢尚却是例外。或许由於谢尚不但面容长得特别秀气,而且心思也很细腻,他弹得出梨形琵琶那种如怨如慕的韵味。

谢尚自知具备一种绝大多数男人没有的仙气,可在独奏梨形琵琶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难免特别ai弹梨形琵琶。在寿春,等到永和十二年西元356年开春以後,市集越来越热闹了,谢尚就带着宋禕,微服前往城中心的佛国塔去表演。谢尚身穿紫罗襦袍和黑k黑靴,坐在门楼上摆的一张胡床类似折叠式椅子的坐具上面,尽兴弹奏琵琶。楼下熙来攘往的民众驻足倾听,皆以为此人是专业艺人,看不出他是威名远播的镇西将军!

宋禕故意头戴垂挂面纱的帷帽,置身於楼下观众之间,仰望楼上谢尚的演奏。虽然这一年谢尚虚岁已有四十九,两鬓如霜,却竟然不减风神潇洒!

谢尚一边俐落拨弹琵琶,一边悠然y唱出了一首自创的《大道曲》:“青yan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车马不相识,音落h埃中。”

时值仲春,正是柳青桃红的韶光。谢尚此曲不仅应景,也令宋禕忆起了人生的青春。想当年,初见谢尚时,他虚岁只有十九,身上的白se袍子系着彩se绣花腰带,搭配同样绣花图案的长k,

显得过度俊美,差点雌雄莫辨…

算来,两人相识竟有整整三十年了!然而三十年来,宋禕只见过谢尚穿了一次绣花长k。宋禕回想起来,不禁顿感好奇,而在当天夜晚私下询问谢尚。

“噢!”谢尚稍显赧然笑着答道:“我少年时代有点叛逆,觉得为什麽绣花衣料只能给nv人用,凭什麽男人不能穿绣花k子呢?我偏要穿穿看。於是我在父丧满了以後,就请裁缝做了几条綉花k子。结果,我每次穿,都被伯父、叔父他们责骂。我本来打算当耳边风,可是那天去参加阮大人的寿宴兼婚宴,见到了你,让我发现,一个男子再美,也b不上真正风华绝代的美nv!那麽,綉花衣裳还是留给美nv穿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再穿綉花长k,竟然是为了我?”宋禕颇觉不可思议,诧问:“怎麽会呢?那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怎会影响你?”

“那是毕生难忘的一面之缘。”谢尚含情脉脉答道:“在那之前,我自觉也像是一朵花,不bnv人逊se,而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想跟nv人b美,只想做你这朵稀世兰花旁边的一片绿叶。”

谢尚打出的b方令宋禕内心恍然一惊,因为记得,阮孚也曾将阿妃b拟为品种最罕见的兰花…

念及阮孚,宋禕沉默了。纵然阮孚已去世二十九年,宋禕照样深深铭记着身为阮孚继室夫人那一年美好时光,从未稍减对阮孚的怀念

谢尚看得出宋禕陷入了回忆,忽然有所感触,而郑重问道:“阿妃,如果有朝一日,你活过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再改嫁了?”

“我,活过你,不会吧!”宋禕讶然答道:“以我们的年庚差距,照理说会是我先去。”

“天下事很难说。”谢尚沉声解释道:“还记得永和八年,我打过一场败仗,受了伤,差点被俘吧?今年朝廷又要北伐,而我的职责既是边防,恐怕免不了要去参战。再说,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该有的yan寿是六十岁,但是,我曾为了早产的韶儿祷告,祈求以折寿十年来换取韶儿安然无恙。如果那灵验了,我就只活得到五十岁而已!阿妃,或许我b较自私,我希望自己是你最终的归属。”

“你想太多了!”宋禕摇头轻叹道:“即使战场上真有不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改嫁嘛!这麽大岁数了,还改嫁什麽呢?也不会有人要娶。”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谢尚很有把握回道:“不管你几岁,只要你肯嫁,总会有人要娶。”

“好吧!”宋禕无奈,点头承诺道:“你要是真那样认为,那我答应你,决不改嫁就是了。”

“那太好了!”谢尚笑逐颜开回道:“对了,你不用担心晚景无依!nv正抚养她娘家堂侄桥孙,还有从我堂弟那边过继来的康儿,虽是为她自己的晚年打算,但是我跟桥孙、康儿通信都很频繁,早已跟他们说好了,将来他们不止要奉养nv正,也要孝敬你。他们两个都是品x仁厚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会说到做到。何况,我留给你的财产也将会让你衣食无忧。我只是怕你会孤独,才交代他们———”

“请别再说了!”宋禕打断了谢尚的肺腑之言,蹙眉抗议道:“不会有那麽一天的!”

“好,不说了!”谢尚赶紧陪笑道:“你嫌不吉利的话,我就不再说了。我只是要确定,你最後还是会属於我。”

宋禕柔顺点了点头,让谢尚伸手拥抱入怀。他们两人虽已共渡将近二十七年,却依旧如胶似漆,亲密之程度不减当初…

在相依相偎之际,宋禕未免暗自忧虑:谢尚会不会真的必须再上战场?

後来,在这一年y历六月,大司马桓温率军北伐,从江陵出发,不经寿春。因此,谢尚得以暂时按兵不动。宋禕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桓温於y历八月建立奇功,收复了故都洛yan,却上表请求朝廷派遣谢尚镇守洛yan。这其实是桓温重视谢尚的表现。无论於公於私,桓温都很欣赏谢尚,曾经形容谢尚临窗弹琵琶的丰釆宛如“天际真人仙人”,也曾经提醒朝臣们不要小看谢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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