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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找一棵接近天空的树-05(1 / 2)

阿森一边打方向盘变换车道,一边注意後方跟车。那辆车从几个路口前就一直跟在後面,车前的大灯有点亮过头了,开在他前面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咏青,你跟张医师是朋友吗?」

「不是。」

「那就是暧昧对象罗?」品宁从後视镜里冒出来,直率地说出心中所想。「刚刚去病房找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严重到需要急救。他没事把阵仗ga0那麽大,脸se还那麽难看,吓si人了。」

「他是我前男友。」我盯着行车导航,指引阿森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咦??噢,对不起。」

品宁发现自己误踩雷区,赶紧换一个话题,把焦点转移到阿森身上。她就像是第一次在高山上发动「十万个为什麽」攻势的我,对阿森的工作和生活充满好奇,但阿森专注在路况,没办法仔细回答每个问题,乍听之下有些心不在焉。

路灯的光每隔一小段路就洒进车窗,在我身上忽明忽暗。我抱着沉重的包包,胃痛低伏下去,好似被包包里的药丸隔空压制。

停等红灯的时候,阿森又看了後照镜一眼。越过几个路口,那辆车已经不在後面。或许是他多心了,但张医师看他的眼神就跟那辆车的大灯一样锐利,让他想不多心都难。

「你还好吗?」视线角度稍微偏移,他透过镜面望向我。

「嗯?没事。不好意思,这麽晚了还麻烦你送我们。」

「别在意,刚好顺路。」

「对啊,朋友不就是要在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吗?你不要老是在意一些有的没的啦!还有,我是认真的,你看有哪些事情b较急的先交代给我,我明天有空可以帮你处理。」

「不用啦,你也很忙,我会自己看着办。」

品宁说过不是她的责任她绝不会往自己身上揽,我不想成为让她破例的人。但她今天表现得莫名积极,b平时更加热心。

「你真的很固执。交给我啦!你现在蜡烛两头烧,我不帮你心里过不去。」

阿森不经意跟後座的品宁视线交会,她的眼睛灵动含笑,很热情的样子。

「难得看到像你们这样愿意共患难的同事。你们本来就认识了吗?」

「进公司才认识的。我b咏青晚两年入职,她教我很多,是我的好榜样。」

品宁的手穿过副驾驶座的椅背两侧,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肩膀。如她所说,她b我晚来两年,刚开始的确是由我手把手带着她完成新手任务,但她很快就丰足了羽翼,有了独自起飞的能量。我教给她的其实并不多,而且都很基本,说实在话,我从她身上学到的更多。

「看是aiga0事的jiy还是有g0u通障碍的ror明天通通交给我,我帮你摆平!」

看品宁磨刀霍霍的样子,活像是要去摆平对手而不是协助同事,斗志有点太旺盛了。

「没关系啦,真的不用了。谢谢你。」

「林咏青——」

「好像到了,是这里对吗?」阿森适时打断我们之间的无穷回圈,搭在我肩上的手指总算泄力放开。

「对,停在前面就可以。」

阿森把车停在便利超商前,方便品宁下车。

「你还没吃晚餐,会不会饿啊?要不要买点东西带在路上吃?」下车前,品宁t贴地问。我不能进食,这份关心是给新朋友阿森的。

「没关系,我还不饿。谢谢你。」

「吼,你们两个可以组个没关系谢谢二人组了,讲的话都一个样。那我不管你们啦!路上小心点。咏青,有事再跟我联络,明天请假休息不准来上班,知道吗?」

「好啦,知道了。」我对她挥挥手,像是被训诫的小学生,对她的管束说一不二。

驶离品宁的住处,车子重新返回多线车道。灯影幢幢,一页一页翻动着心事。品宁下车後,车子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引擎运作的声音。

「阿森,其实你一点都不顺路吧?」

「嗯。」

这人承认得十分乾脆,令我备感意外。品宁家在市中心附近,从医院开过来不算太远,但我老家连蛋白区都算不上,要横越整座城市才能抵达,根本完全反方向。

「是不顺路,可是没关系,我觉得顺心b较重要。」阿森伸手打开音响,播放起音se柔软的抒情歌。「还有四十分钟的路程,你可以休息一下。」

「谢谢,我今天的心情糟透了,你是天使。」

「其实我今天的心情也糟透了,你就当是陪我出来透透气,不用一直说谢谢。」

我往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他一眼。他英挺的侧脸在夜se的剪辑下褪去白昼的爽朗,睫毛如落叶,彷佛正在扫荡北半球的空寂。

「你想聊聊你的事吗?」

「下次吧,你先把自己照顾好。」

我不知道该怎麽理解这个人带给我的安全感,明明只打过几次照面,对彼此的认识尚浅,我却不排斥跟他单独同车。就这样占了副驾的位置,他nv朋友会生气吗?这是上车前我唯一担心的问题,但他只是淡淡说不会,连我提议传讯息向对方报备都说不需要。

或许是我多事了,信任双方的ai情不需要把每件小事都摊开来说也能坦坦荡荡。望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我心中牵挂万千。逃避现实的心理早已大於这份无处安放的罪恶感,此时我甚至私心希望身旁这个人tgps可以暂时迷航,带我多绕一小段远路,不要太快抵达目的地。

驶入一个宁静的社区,李靖森按下车窗举目张望。附近矗立的几幢华厦看起来至少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屋龄,外观稍嫌老旧。晚上十点多了,幽暗的夜路只有几盏路灯照明,冷冷清清的。

「巷口那里有人,是你爸爸吗?」

「嗯,是我爸。在这里放我下车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你快过去吧!他应该等你很久了。」

林瑞祥双手背在身後,在社区外的红砖道上来回踱步,看到路口有亮光就抬头观望。自从nv儿告诉他要搭朋友的便车回家,他就觉得心神不宁,每隔一段时间就传讯息问她开到哪里了。nv儿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无论同x异x,几乎没有一个人是他不认识的,无奈的是,即便他已经如此谨慎,还是无法避免错付真心的意外。

他难受了很久。带过一届又一届良莠不齐的学生,本以为自己阅人无数,选好男人的眼光不会错,谁知终究还是看走眼了。他非但没有在nv儿的感情路上扮演好踢开脏东西的角se,还误把那个脏东西当成钻石捧在手心炫耀好多年。

这回他可不能再重蹈覆辙,哪家勇者想来拐走他家nv儿,非先过他这魔王关不可。

「老爸!」

我在人行道上小跑步的时候,一辆白se休旅车悄悄拐弯驶进社区,在李靖森的车子後面煞停。

李靖森马上就注意到这辆车,亮晃晃的大灯让他心存警惕。挡风玻璃後面的脸孔他看不清,但对方迟迟没有下车,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小青,你朋友呢?怎麽没看到人?」

「他在後面,准备要开车回去了。阿公呢?找到他了吗?」

「哎,找到了。我刚去警察局接他回来。他跑去港口看人家钓鱼,看到天黑等不到公车回来,就想用走的回家,结果迷路了。」

「噢。」我肩膀垮下,既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累。「太好了,他平安回家了就好。」

「伯父、咏青。」阿森忽然把车开到我们旁边,低声叫我们上车。

老爸紧盯着他,像是教练在选秀场上监定球员一样,眼神火辣辣的。

「後面那辆白se的车好像是跟着我们来的,我觉得很可疑,你们先回家吧!我怕有危险。」

「白se的车?」我探头往後看,那辆筋r0u线条分明的休旅车似曾相识,但还等不及辨认,对方便驶离路边,加速离开了。

「等等,那不是脏东西的车吗?」老爸用鹰眼捕捉到熟悉的车t特徵,整个人火气都上来了。

「脏东西?」阿森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在说张医师。」我叹息。「老爸,你不要乱认啦,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我不可能认错啦!那个臭小子一看到我就开溜,不是他还会有谁?」

都过这麽久了,老爸还是余怒未消,每次提起张焕东就张牙舞爪,把我隐藏在心底的悲伤大肆泼洒成他的愤怒,好像受了b我更重的情伤。

但我可以理解他。毕竟这五年来他把张焕东当自己人看待,逢年过节就跟他举杯畅饮,关心不b我少。我之所以可以表现得这麽理x,或许就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个过度感x的老爸,他的情感裂痕b我更需要照顾。

「脏东西为什麽会跟着你?你去医院找他了?」

「你不要再叫他脏东西了啦,很难听。」

「脏东西不叫脏东西要叫什麽?怕难听就不要在外面乱ga0啊!ga0得我看到他就来气!」

「好啦好啦,忘记脏东西。你有高血压,不要这麽激动。」

「等一下,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去医院找他了?」

「我是有去医院没错,但是不小心碰到他的啦。」

「你没事去医院g什麽?生病了吗?」

「没有啦,就??去探望朋友。」我下意识撒了谎。

阿森眉头皱了一下,向我投以一个「这样不可取」的眼神,还好老爸没发现。

「哪个朋友?」

「工作上认识的朋友啦,你不认识。」我草率带过医院的话题,老爸半信半疑,我赶紧拉着他跟阿森面对面。

「我还没有跟你介绍,这是送我回来的朋友,他叫李靖森,是之前带我们爬山的向导。」

「伯父你好。」阿森礼貌问候。

「哦,我听张主任提过你。年纪轻轻就爬完百岳了,还去国外带队,你很厉害。」

「谢谢。」阿森垂下眼眸,谦虚地接受老爸的赞美。

老爸对这位年轻登山家的赏识之情透过眼神的驯化表露无遗,但是欣赏他年轻有为是一回事,要不要同意他跟nv儿往来又是另一回事,他有一堵厚实的铜墙铁壁和一副最高标准的眼镜。

「今天不太方便招待你,下次再邀请你来我们家作客。谢谢你带小青回来,回程路上小心。」

阿森点点头,微笑向我们挥手道别。

「晚安。」

目送闪烁的方向灯消失在街角,老爸轻拍我的肩膀。

「走吧,回家了。」

跟上老爸的脚步之前,我忍不住回头多看了空荡荡的马路一眼。也许种种一切都只是巧合。那辆车只是偶然跟我们同路,车型又刚好同款,才会引发我们不切实际的联想。

何况那辆车起步加速的样子那麽鲁莽,一点都不符合他过往小心谨慎的行车风格。

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是为何而来?

假如真的是我误会了什麽,当初为什麽不好好解释清楚?身为专业医师的他怎会不明白,错失h金时间的救援,再怎麽积极都难以挽回。

因为胃痛的缘故,这一晚特别难睡。在客厅沙发辗转反侧,瑟缩在保暖效果不佳的被子里,穿梭在时间线混乱的梦境之间,感觉更疲倦了。

阿公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厨房里先是传来电锅窜出蒸气的滋滋声,接着又有锅碗瓢盆互相碰撞的哐啷声,冰箱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听觉已经醒透的我不得已,只能裹着棉被坐起身,甩甩头去浴室盥洗。

「妹仔,你yu呷包子某?」

咦,今天阿公认得我。我呆呆地看着神清气爽的阿公,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虽然叶莳蕴昨天才提醒过我最近必须控制饮食,最多只能吃少量的白吐司,我还是满怀感谢收下阿公多蒸的包子。

咬下一口,我眉头一皱,包子里r0u馅冰冷,根本还没蒸好。

「阿公,这还没热,要搁炊一下,哩先麦呷。」

我赶紧没收阿公手上的包子,匆匆拿回厨房重新放进电锅。

阿公跟着我进厨房,像小孩不懂大人在说什麽似的摆出茫然的表情。

「阿公,咱先去坐着看电视,炊好我再来拿。」

把阿公劝回客厅,我替他打开电视,拿起手机坐到沙发上看讯息。不久,客房的门打开了,浑身萦绕着起床气的怡文阿姨披着披肩,眼神哀怨地飘过客厅。

她像幽灵似的,却把我们当成幽灵,对我和阿公视而不见。

我曾经试着放下成见接纳她,把她当作家里的一份子,但她心情好的时候客气疏离,心情不好的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把气氛ga0得凉飕飕的,好似彼此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久而久之,我也打消了跟她打好关系的念头。

老爸打着呵欠走出自己的房间,跟怡文阿姨擦肩而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也很冷淡,昨天下午怡文阿姨明明在家,却不晓得阿公一个人出门,让老爸久违地动了肝火,两个人疑似吵了一架,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氛围。

「小青,昨晚睡这边会不会冷?」

「不会。」

「怎麽可能,我穿这麽多都觉得冷。」老爸递来一件厚实的羊毛衫,皱眉看着我身上穿的连帽外套。棉质的布料在他眼里中看不中用,根本没有御寒的效果。「来,穿这件。」

「不用啦,我真的不会冷。」我没有伸手去接,老爸无奈,默默把羊毛衫挂到沙发椅背上。

「会冷就穿,不要假勇。」

「我是真的勇啦。」我露齿笑,老爸摇头坐下,深深叹了口气。

「真勇假勇,我是你爸我会看不出来?你包包里面放的那是什麽药,不跟我讲?」

我怔了怔,想不到老爸看不清夜路,回到室内眼力就变这麽好。拉链半开的包包晾在角落,只是稍微露出处方笺一角,如此低调还是躲不过他的鹰眼。看来我去医院看病的事是瞒不住了,我一边回答他,一边想着要如何避重就轻。

「是胃药啦,认真上班的人都容易胃痛。」

「我听张主任说你最近很忙,连周末都要加班,你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

我暗暗腹诽,辉哥根本就是老爸的影分身,专门安cha在外面要盯着我的眼线。

「过年後本来就会b较忙啦,胃痛的问题控制饮食就会好转了。」

「是吗?不严重的话,脏东西怎麽会担心到要跟着你?」

老爸丰富的想像力堪b帮星座连线的天文学家,我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灵感,竟然可以光凭一辆车和一包药,构思出一套完整的剧情,连张焕东的内心戏都写进去。

「老爸,你最近不看古装剧,改看偶像剧了吗?」换我眉心陷落一道g0u壑。

「哼,我b偶像剧的编剧还厉害。你不要不相信,那辆车真的是脏东西的不会错。」

「好啦,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反正我不会再去那家医院了。」

「我不是说那家医院不能去,生病了当然还是要去看医生。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舒服也不跟我讲,什麽都自己忍着,这样我会很担心。」

「没事啦,这只是很常见的胃病,很多人都有。」

「哎,太辛苦了。你哦,工作压力太大就辞掉没关系,真的找不到工作老爸可以养你??」

啪!

电锅开关弹起的声音骤响,正好让我抓到脱身的机会。老爸一旦开始焦虑,就会愈想愈多,唠叨个没完没了。我的胃好不容易才乖乖听话,被他这麽一叨念又开始叛逆了。

「老爸,暂停。」我如获大赦,趁着脸se还没起变化前赶紧起身。「包子好了,我去拿。」

林瑞祥盯着自家nv儿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气。盯着电视看的老父亲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却也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那麽英俊搁有才情,怎会做彼款乎人切心的代志?哎,真正袂晓想。」

老爸早上有课,怡文阿姨要出门跑业务,於是我奉命在家陪着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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