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他不记得了
“哥哥。”
看了照片还不够的男生又打了电话过来,“宝宝现在在干嘛?”清冽的男声外还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
当然是跟你聊天啊,还能干嘛。
俞夏想是那样想,说当然不能那样说,于是牧承宇听到小主播娇滴滴地跟他抱怨,洗澡的时候被蚊子咬了。
“好可怜,被咬到哪里了?”
正值盛夏,屋子里热意绵绵,因为平日里只有老人住,老人又耐热,屋子里就没有安空调,只有一个家用的落地电风扇挨着床沿持续吹着冷风。
俞夏不耐热,洗完澡后就只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短裤堪堪遮住大腿根,能看见骨肉匀称的腿上零星分散着蚊子包。
本来没感觉到痒,但被提到后,就莫名开始痒,俞夏伸长了腿,脚架在叠好的被子上,伸手过去挠,同时对着手机软软说:“大腿根那里被咬了,膝盖上也被咬了,咬了好多个包,很痒……”
轻微的门把手扭动声,白归穿着短袖从浴室出来,稍一抬头就看到他那个幼时的玩伴靠在床头,语气亲昵地跟手机对面的人说话。
哥哥?
是男朋友吗?白归猜测,他没打扰那边,拿着吹风机到另一个房间吹头发,等他吹完头后回来,俞夏已经打完电话了,从靠着床头的姿势换成了趴在电风扇旁。
电风扇开到了最大档,吹出来的冷风将俞夏额前的发吹得零乱,脸也有些发白。
“不能离这么近,会感冒的。”
俞夏听到声音,抬头看。
白归年轻温润的脸上出现不赞同的神色,他跟哄小孩儿一样哄着俞夏,轻声细语地让他换个地方坐,热的话他拿把蒲扇在俞夏旁边扇扇。
“不用了,谢谢,”俞夏慢腾腾地从电风扇旁爬起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白归还在下面收拾的时候,俞夏就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们一起去了俞家。
这天是埋人的日子,纵使俞天石再怎么对俞夏不满,也只是对他多翻了几个白眼,一行人,为首的吹着唢呐,跟在后面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表现得都异常悲痛。
到了地方,俞夏看着棺材被放进提前挖好的坑里,铁锹铲起黑色的土洒上深棕色的棺材,他看见原本清晰的仙鹤祥云一铲一铲被黑土遮住,他听见周围人大声地哭泣。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父母去世的那家医院,他站在一旁看着爸爸妈妈苍白的脸被一层白布遮住。
那时候他有哭吗?
他不记得了。
心脏突然好难受,连带着大拇指也产生连绵不绝的痛感。风好大,吹得他快要站不住了,为什么他们的衣服没有被风刮起,明明很大不是吗,大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四肢百骸的温度都被带走。
好恐怖,他不想呆在这儿了。
俞夏退后几步,踩到了后面的人,后背被推了下,他站不稳要摔倒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怎么了?”白归问。
俞夏抬起头,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印入白归眼中。
“我好冷,”俞夏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风很大,我要被吹倒了。”
今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白归沉默了一瞬,然后紧紧抓住俞夏的手,将他带走。哭声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23发烧
白归带着俞夏回了白奶奶家,因为俞夏一直在说冷,所以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带回来的唯一一件外套披在俞夏身上。
一路上俞夏都没说话,到现在坐在小凳子上也只是攥着薄外套低头看着地面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夏突然说:“我妈妈会哭的。”
白归看向他。
俞夏又喃喃重复了句,“我妈妈会哭的,要是她看见现在的我。”
许诺女士是个要强的人,据邻居阿姨说,许诺生俞夏的时候很突然,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呢,俞夏突然急着出来。当时俞承豪还在外地出差,许诺一个人在家忍着痛打120,又去敲邻居阿姨的门,拜托邻居阿姨跟她一起去。
那么痛的时候,许诺额头上都是汗,但依旧咬牙没有流泪。她唯一一次在俞夏面前哭,是因为才六岁的俞夏眼泪汪汪地跑来找她,问她为什么爷爷、大伯总是骂他,为什么大堂兄总是欺负他,是他干了什么坏事吗?
许诺女士最后一次哭,是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她抓着好心人的手,一遍一遍说“我家小夏还那么小,我不能死啊…我家小夏那么娇气,他一个人要怎么活啊…”
俞夏发烧了,白归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到了395c。
明明看着很乖的一个人,烧得脸蛋通红,硬是不愿意去医院,怎么劝都不愿意,就只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归。
白归没办法,只能给俞夏吃了退烧药,又找到退烧贴贴在他头上,指望着它们能快点儿起作用。
生了病的俞夏格外粘人,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睛一直盯着白归看。白归早上起得早,又走了很多路,现在把事情都办完了,才后知后觉开始发困。
为了不打扰到俞夏休息,他特意睡在床边,把更多的位置留给俞夏。睡着前他们两个中间的空隙还够再加一个人,睡醒后,白归感受着身侧的温暖,稍一低头就碰到了俞夏软软的头发。
俞夏也睡着了,缩成一团紧挨着白归。
白归摸了摸俞夏的头,已经不那么烫了,大概烧已经退下去了,他怕自己一起身,会把俞夏惊醒,干脆只坐起来一点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手机里提前下载好的文献。
俞夏醒来时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
“是不是饿了?”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俞夏仰头去看,白归的脸被台灯偏黄的灯光笼罩在内,他眼睛向下看着,声音很柔和。
“要喝粥吗,里面放了很甜的红薯。”
俞夏点头,白归起身去厨房里盛了两碗,一碗放在俞夏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俞夏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在白归面前哭过,就感到羞耻。他放下勺子,整理好语言,说:“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今晚就走了。”
“今晚?”白归问。
俞夏点点头,他准备叫个车先到市里,在市里住一晚上,明天坐高铁回去。
白归不太赞同,“晚上不安全,明天我们一起走吧,正好我要去市里参加同学聚会。”遛弯回来的白奶奶也不放心让俞夏晚上走,跟白归一起劝。
蜷在一起的手指扣了扣手心,俞夏垂眸避开两人关心的眼神,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白归怎么还没来?”坐在餐厅包间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菜的桌子旁的女生问道。
一个男生接过话,“我刚发消息问他,他快到门口了。”说着,他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和林,“和林你去接下呗。”
和林注意力没在这儿,随口答应下来,在被催促着出去看看的时候,才意识到是什么。他有些无奈,在好友戏谑的笑下起身推开包间的门。
24搞得我像是会欺负你一样
“我真的没事,我能自己去吃饭坐车。”俞夏抓着自己的书包说。
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也很坚定。但在白归眼里俞夏还是那个爱哭娇气的小糯米团子,他当然不放心让俞夏一个人打车去高铁站了。
“小夏乖,我带你去吃顿饭,吃完饭我们再一起去高铁站好不好。”
俞夏不高兴地瞪着白归,一边生闷气,一边被白归带着走。
和林一出来就看见刚到大厅的两人。
欸,不是,这不巧了嘛。
腿长的优势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他几步就到了俞夏前面,用身体挡住俞夏的路。
“你那天怎么跑了?”和林问。
俞夏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到面,这下突然遇到,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我当时有点儿事,给你添麻烦了吧,抱歉。”
和林挑眉,“是挺麻烦的,主要是我手挺累的。”
听出言外之意的俞夏,依旧保持着平静,他对着和林笑了下,顺道把手从白归手里抽出来,然后拿出手机,“我给你赔些钱吧,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
什么鬼,和林被逗笑了,他还认为俞夏在跟他开玩笑。脸上带着笑伸手准备揽住俞夏的肩,一下,没碰到,他这才发现旁边站着的人是白归,白归将人给揽到怀里去了。
“你认识他吗?”白归迎着俞夏惊讶的眼神,问。
俞夏愣愣点头,“见过一面。”
“我知道了,”白归看向抱臂倚靠着大厅柱子的和林,“我是他哥哥,需要多少钱我来赔。”
“艹,”和林舌尖顶得一边的脸颊突出一块,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跟你当了三年同学,怎么不知道你妈给你生了这么个弟弟,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你别管。”
俞夏看见白归皱起眉,他心里不知为何莫名一慌,赶在白归开口前,握住了他的手,“哥……哥哥,我想自己和他谈。”
终归已经有很多年没见面了,过分干预他的事可能会招致反感。白归确认俞夏不会被欺负后,就表示他要去一趟卫生间。
眼睛盯着白归走开,和林这才直起身,抱怨道:“搞得我像是会欺负你一样。”
“上次我是真的有事,我爷爷突然去世了。”俞夏忽视和林的抱怨,直接说。
这次倒是和林不知所措了,他张了张嘴,手掌在侧脖颈处反复摩擦,半晌,干巴巴说:“你还好吗?”
“我还是很难过,”俞夏眼神暗淡,嘴角向下,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
和林说:“请你节哀。”
俞夏点头,“要不我给你约个人吧,弥补一下上次的事儿。”
“不用了。”和林只是想和俞夏睡一觉,没想和其他人睡,况且现在,他是一点儿想法都没了。
俞夏表示支持,“我差点儿都忘了嫖娼是违法的。”
和林:……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儿。
解决完事情后,两人就站在一起等白归出来,和林频频斜眼看向俞夏,被俞夏逮到后他脸都没红一下,“加个微信?”
白归从拐角处走来,俞夏怕和林还要纠缠,就迅速拿起手机,让和林扫码。
“好了吗?”白归问。
俞夏回:“好了。”
和林又在微信上被催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要带白归去包间,等三个人到了位置,菜已经上齐了。
说是带俞夏来吃饭,白归真就全程帮俞夏夹菜,被人调笑,他也是一笑而过,该夹什么照样夹。
饭局结束前,白归提前去结了帐。
“啊,白学霸你还是这么贴心。”
“本来想露下富的,没想到被白学霸抢了先。”
“弟弟要跟我们一块儿去ktv玩吗?”这是问俞夏的。
白归帮他婉拒了,“我还要带他去高铁站,大家先去玩,我等会儿过来。”
众人表示理解,毕竟这俞夏弟弟看着这么小,最近路上人可多了,要是被人欺负可就不好了。
白归带着俞夏提前离开了包间,和林想都没想要跟着出去,被好友拉住。
“人家去送弟弟,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好友揶揄道:“难不成还是芳心未改。”
和林一把推开好友,重新坐回位置上,“别胡说。”
不过也对,反正他已经加上了微信,也没必要再凑过去。
25牧光白
坐上高铁,又回了白归的消息,俞夏这才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望着前面播放着高铁安全视频的屏幕发呆。
他想抽烟。
俞夏书包里就装了烟,但这几天在白奶奶家愣是一下都没拿出来过。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这也是白奶奶给他的,说什么小孩子肯定喜欢吃糖,非要把那一大包都塞进他的书包里。
撕开包装后,含进嘴里,甜滋滋的。什么小孩子,他早就成年了,俞夏想。
机场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向前,拉开后排车门,等人坐进去之后,才关上门坐到副驾驶座。
“牧总,夫人那边让您最近联系一下二少。”
被称为牧总的人,眉眼深邃,五官锐利,闻言面色不变,只淡道:“他又去赛车了。”
陈秘书也不懂牧承宇的想法,年初才因为赛车撞断了肋骨,这也没好几个月,又跑去了。
“二少最近喜欢晚上去。”他答道。
牧光白眉头一皱,“让他今天搬过来。”
也就是要亲自看着了,陈秘书表示明白。
“对了,牧总您让我查的人已经查到了。”陈秘书从身旁的黑色皮包里抽出一叠已经订好的文件,递到后面。
翻开材料,入目第一张就是一张很明显是直播截图的照片,从照片中那人精致漂亮的脸蛋和微卷的短发,都可以认出这是俞夏。
牧光白停留在这里,手指摸上俞夏的侧脸,摩挲了几下。
原来你长这样。
……
[今晚还请假?]
[不请了,今晚要开直播的,哥哥一定要来看喔~]
俞夏一边回着平台的私信,一边打开房门。现在已经差不多八点了,他准备十点开播,时间还是挺紧凑的,俞夏也没点外卖,吃了几口面包就开始挑选他今晚直播要穿的衣服。
请了好几天假,这次要更吸人眼球才行。
手指一件一件拨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一直到最后面的那件,手指搭在上面,翡翠绿的真丝面料衬得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宛如美玉雕琢而成。
他选了这件。
……
咚—
又是一声巨大的捶门声,“牧光白,你凭什么这么关着我!”
“你t说话啊!”
“牧光白!!!”
陈秘书眼皮跳了下,“牧总,二少他……”
牧光白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表情淡漠,视线依旧放在笔记本电脑里呈现出来的策划书上,他没说话,陈秘书从沉默中知道牧光白的态度,也没再管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工作中来。
十点。
“辛苦了。”牧光白抬眸起身,送陈秘书出去。
楼上的动静消失了,大概是累了,牧光白余光扫过一眼,径直上楼进了主卧。工作结束后,他才想起了俞夏,材料上写他目前在做主播,名字是……
指尖轻点鼠标。
大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中,正在直播的人看着屏幕上的弹幕,不知被哪一条逗笑了,眼睛弯弯向后靠去,脖颈上戴着的暗红色宝石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在肌肤上一晃。
他带着红宝石项链,穿着绿色挂脖吊带裙,因为两者的颜色都偏暗,所以并未显得奇怪,反倒是格外的抓人眼球。
到下巴处的短发特意烫了小卷,嘴上涂着豆沙色的唇膏,脖颈优美纤长,往下是精致的锁骨,裙子在腰部两侧做了褶皱设计,勾勒出俞夏细细的腰身。
好看。
好看极了。
跟牧光白买的时候在脑海中的幻想别无二致。
26第一任客户
“裙子好看,”俞夏念着弹幕,歪头一笑,“我也觉得好看。”
“是自己买的吗?”
俞夏感受着身上的这条裙子,轻薄柔软,面料顺滑,不用想都知道是极贵的,俞夏才不会把钱花到这上面,“不是喔,是朋友送的。”
俞夏以前做语音聊天的时候,有一个固定的客户,每周周三晚上都会点他,也是这个客户让俞夏赚到了第一笔钱。
那时候他还是刚开始搞这种有点儿擦边的东西,整个人青涩的要死,几乎每一句话都是被对方带着走。
在那人的耐心引导下,俞夏渐渐懂得了许多,也学会了用柔顺乖巧的样子去获得他人的喜欢怜惜。
这条绿裙子是俞夏决定换一个工作的一周前那位顾客寄过来的,他不知道是怎么得知俞夏的住址的,俞夏被吓到了,在害怕与赚大钱欲望的共同催生下,俞夏有了做了涩情主播的念头。
他注销了之前的账号,换了一个平台,搬了家。
因为绿裙子看着就很贵,俞夏没舍得扔,就留下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总是一副清纯可爱打扮的主播,突然穿上性感优雅的挂脖吊带裙,漂亮明艳的样子让关注他的人都眼前一亮,礼物金额随着时间的流逝节节攀升。
“想看我站起来的样子,”俞夏眼中带着笑,“好啊。”
他今天一点儿都不羞涩,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对着镜头转了几圈。
宽大的裙摆绽开一朵绿色的花。
俞夏今天不像是涩情主播,他像是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天真单纯,明艳动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荆棘,只有繁花。
漂亮的脸上透出浅浅的粉,白粉的面容上全然是不知愁的天真。
“我今天很开心?”
俞夏刚坐下来就看见屏幕上飘过这么一句话。
他每次直播都挺开心,毕竟有很多钱赚。
“我之前直播的时候也开心呀。”
[跟以前不一样。]
[现在更开心。]
是吗?
俞夏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他也没反驳,就笑笑。
……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咬字方式,让许久没有再听到的牧光白控制不住地眯了下眼。
他以游客的身份待在直播间里,看着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俞夏,用他教的方法对着那些言辞粗俗的人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