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什么心情，柏诗之前明明十分担心被他知晓自己准备逃婚的计划，真正暴露的那刻反倒平静下来，她若无其事地蹲回去，伸出双手一前一后去捋小鹿背后的毛发，丝绸一样的。

恩伯忽：“你很讨厌我吗？”

柏诗回答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说不上讨厌，只是没那么喜欢。”

恩伯忽：“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份和地位，虽然这些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你身处这俗世，总归会需要权力的。”

然而柏诗仍旧毫无反应，恩伯忽逐渐感到一阵不可控的心慌，思维像被卡了一下的齿轮，停顿后就会脱口而出些不该说的话：“你过来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养出来你这样的性格。”

话音刚落，身型高大的男人突然皱紧眉头，从胸骨开始向全身蔓延开一阵撕裂的痛楚，这是对他失言的惩罚。

恩伯忽扶住了桌子，那上面原本铺满的花朵在接触到他的手指后尽数枯萎，泯灭成灰尘消失在空气里，柏诗一点没看见，她背对着恩伯忽，漫不经心地撸着鹿，“所以你笃定我会因为财富和地位动心，才没和我商量直接让大祭司她们宣布婚讯吗？”

身后沉默了许久，他回不回答柏诗都知道他的意思，继续说：“我不会和你结婚。”

“我现在还不能把婚姻当成一种取得利益的手段，”如果熬云在这里，一定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但柏诗就是不愿意，她的不愿意就是拒绝的最大理由，哪怕在本土人看来这的确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接受哨兵的示好和用婚姻交换利益完全是两码事，就好像把人当做商品，所有感情谈及利益都会变成虚情假意一样。

柏诗的真心和勇气绝不是消耗品，但也害怕沾染虚假。

“如果你还挂念我救了你的恩情，”她轻声问他：“在我离开时请不要阻拦，可以吗？”

“……”

“好。”恩伯忽终于出声，声音细听下来有些颤抖，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痛楚，“我们早已精神链接，婚礼只是个向大家昭告的形式而已。”

“但我不会取消，”他缓缓来到她身后，和她一样蹲下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只鹿透过柏诗的肩膀和他对视，两双不同的眼睛，一双明亮得像黑葡萄，一双晦涩了的金瞳，“举行婚礼的那天如果你反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地点就在白塔大厅，你有随时进入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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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皆风平浪静，柏诗在熬云和白音过来探望的同时向她们告别，白音摸了摸她的头，她很久之前就知道阿诗琪琪格做的事，并且默许了，出于愧疚给了她一颗杉木果，告诉她这是神树结出来的果实，上面覆着她的精神力，可以当做精神力衰竭时救命的药品，有市无价。

熬云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她不知道阿诗琪琪格做的事，也没人打算告诉她，她的立场一直是女性和向导，知道这件事也是徒增烦恼。

t区的事差不多告一段落，四花的妈妈被活着救了出来，中心区赶去支援的人到了才发现那里的医疗水平比想象中的更差，愚昧并不是他们天生所有，而是被统治者压榨得没法思考，认知远远小于区域之外，怪不得视拉泽贡为天神，信仰的确是统治平民的好手段。

第一批过去的人里就有熬云，她当初正是为此而来，里面有很多人因为频繁的折磨濒临精神崩溃，需要向导精神安抚，在太阳下东北西走了几天后火烈鸟都变得萎靡不振，只会窝在熬云脚下打盹。

“我过不久也要回巴别塔了，”熬云撑着脸，坐得歪歪扭扭，“离开这么久，不知道我家那座岛还在不在。”

“如果你以后想来巴别塔玩，就发消息给我，我去海岸尽头接你，别坐岸边那个到巴别塔的船，”她的声音微微沙哑，显得话也温柔：“那是天枢塔的奸商用来坑自己人，我有船，到时候我去接你。”

柏诗伸出手和她拉钩，最后拇指扣章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是什么样的船啊？”

会是那种海底捞出来的幽灵船吗？

熬云：“大船，很大，非常非常大。”

柏诗：“……”

柏诗：“好吧。”

也行，反正听起来肯定不会被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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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探望的人就只能在终端上告别了，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陶格斯和焦荡都没来见她，柏诗发了消息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他们，暂时还没收到回复。

丰明晰因为被抓去t区做苦工来不了，每天都给她发大量思念的短信，在她离开前是见不到面了，柏诗只能像哄姜酒那样给他画饼，说自己终究还会回来，让他安心等待。

结束和他的聊天后柏诗出了一身汗，如果她真是勇者，那一定蛮菜的，出个新手村都要好几个小村姑的帮助。

至于沙列耶，阿诗琪琪格说他很早之前就被派去了t区卧底，柏诗除了和他告别外多说了句辛苦了。

没想到对面秒回：……

柏诗：你的工作结束啦？

沙列耶：第一阶段的任务结束了，但现在要帮大家统计人数。

沙列耶：你要离开这？

柏诗：对呀。

沙列耶：去哪？

柏诗：天枢塔。

对面就不回复了。

也许是因为消息太突然，柏诗退出了聊天想让他自己慢慢接受，连着网的终端突然跳出来个推送消息。

是个很火的帖子，贴主在网上小有名气，他的画非常漂亮且有灵气，在这个视频都能ai合成的时代硬是闯出一片天地。

这软件酷似以前的论坛博客，柏诗一开始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只用它来查找资料，但是刷着刷着总会点进类似‘我家向导和我的二叁事’‘扒一扒g区那个知叁当叁的哨兵有多不要脸’‘震惊！用了这款产品后我竟然被叁个向导强取豪夺’等等吸引眼球的无关帖子里。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哪怕处在灾变污染的压力下艰难求活，也改变不了骨子里那份苦中作乐的不正经。

柏诗很喜欢他画的风景，他似乎去过许多地方，沙漠画最多，其次是雨林，然而这次的作品并不属于环境写生，而是张人物肖像。

她没点开，推送消息默认呈现主楼所有消息，于是那张画就这么突然印入眼帘。

那是幅厚涂的黑白画像，蓬松卷曲的长发被拨到一边的肩膀上窝成温柔的单边马尾，茂密的刘海像花朵的枝叶那样旺盛，遮住脸显得她的头更小，另一边留几缕发丝随着风飘，露出纤细的脖子和圆润小巧的耳垂，她在弯着眼睛笑，原本仅仅对作者，现在通过网络面向所有看见帖子的人，那种扑面而来的温柔像和煦的阳光，轻易就能穿透心脏。

好漂亮。

就是眉眼有点熟悉。

柏诗还没细想，一直沉默躺在列表里的杨子午突然发来消息。

那是串代表时间地点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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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梦男稿，锯同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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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

3楼

：？

……

62楼

kkk9（中央）：这你梦到的？你不是说不会画人物吗？

65楼

天选之子：怎么在捂着嘴笑呀……我是说，有没有正脸完全露出来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