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些日以继夜蹲在家外的人被莫惜风尽数赶走了。她从此名为莫春离。
转年、也就是去年春天,春离也上了山。对于莫惜风来说,是“可以天天见面,不必朝思暮想”,对于春离来说,则是“不必被当做默认的媳妇关在莫家府上”——当然,她不会把真话说出口。
上山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寻求赫仙的庇护。
不过寻到的是落在脸上的一个巴掌。
又过一年,也就是今年春天,江以明成了她的师弟;夏天,成了她的道侣。不久又成了她的“夫君”——腹中孩子的父亲。
孕期两月,恰逢秋季的比武大会。原是再过不久就要离开此地流落人间,怎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卷进了这无路无门的“禁地”。
——该怎么办呢?
这一天确实没再遇见过旁人。
照哥哥所说,这禁地并非仅限于后殿,他们所见所处的这个空落落的天留宗,也许整个仍在禁地之内。
大概是自从走入后殿晕倒时起,他们同门九人就落入了另一重的世界吧。所谓禁地,就是一个与现实中的天留宗别无二致、只没有人的空间吗?春离情愿相信这里的师姐师兄都是真人,而非只她一人落入了孤单的幻境里。
——那个虺呢?
春离只想了一刹就赶快转移了思绪,不愿深思那个不速之客给她带来的异样的违和感。
人生中不知几次,春离有种被抛入无依无靠境地的感觉。失去父母那天;被赫仙拒于门外那天;发觉自己爱上江以明那天。命运总要求她随波逐流,而春离就在那漂泊的浪中抓到一块又一块浮木。
明知那非航船,她却得以再次以身作桨。
因为双亲早早退场,春离总在寻找一个依靠。
春离靠在硬而粗糙的墙砖上,手中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漫无边际的黑暗,逼她直面自己的人生和内心。
她缓慢地转动脑筋,盘算起了处境和将来:第一要紧的是平安。
比任何事情都优先、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确保的,是母子这一生命共同体的安全。
为此她可以抛下别的一切。
为此,她需要做到更多。
草率进入这禁地已是一错,现在她必须从中平安脱出。顺便,如果江以明能爱上她就好了,如果赫仙能去死就好了……随便想想的。实现不了就以后再说。
春离微微仰着头,雨水沿着羽扇般的长睫流淌。
睁眼之前,就像洗脸似的,她抹去脸上的水痕。
“你为何在此停留?”
蓦然,一道人声从近旁的黑暗中响起,如穿过雨帘那样润泽地落入耳中。
春离哆嗦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不自然地用力并起双腿。